《我的前半生哪些事儿》二四五孔垅街史记《拍电影
(抗战剧)《风雨夜下的孔垅》部分主要人物介绍: 第1部军统长江站故事部分主要人物: 一号男主角(柳云龙饰):陆涯,国民党、中共双重间谍,代号“长江一号”; 二号男主角(李玉刚饰):秦敖,中共武汉方面情报员,武汉黄梅戏界著名“四小男旦”之一; 三号男主角(陈道明饰):李克江,上海富商; 一号女主角(李冰冰饰):扈渝雯(藤原丽香)中共潜伏在日本樱花报社的中共卧底特工; 二号女主角(盖鸣晖饰):春晓,中共特工; 三号女主角(隋俊波饰):四姐,国民党特工; 一号男配角(董勇饰):王平,中共武汉方面联络员,武汉黄梅戏协会会长,秦敖的好友; 二号男配角:山本川一,南方方面军高级翻译官,是个“中国通”,骨子里痴迷于中国文化,却又极度地鄙视中国; 三号男配角:松井浩二,日本驻武汉宪兵队队长; 一号女配角(原华饰):高桥美子,日本驻武汉特高课特务组织高级女间谍,代号“银狐”; 二号女配角:山本美穗,山本川一的女儿,喜爱中国文化,尤其喜欢中国的黄梅戏; 另有部分角色尚未确定,随故事发展逐一介绍 第2部军统黄河站故事部分主要人物: 天不收——陈书桐,男一号,代号“黄河一号” 欧阳雷英——火霹雳,李若冰——红鹰一号, 美国木匠——雅得利, 地下党联络员——无影飞燕---周欣雨 军统特务——黑郁金香---夏天晴 日本特高课间谍之花——川香樱子---罗兰夫人 第3部军统珠江站故事部分主要人物: 一号男主角:关云天,国民党、中共双重间谍,代号“珠江一号”; 二号男主角):乐柯记,中共北平方面情报员, 三号男主角:唐大铭,广州富商; 一号女主角:鄢紫婷(川岛香子)中共潜伏在日本株式会社的中共卧底特工; 二号女主角:梅妹子,中共特工; 三号女主角:蒺藜花,国民党特工; 一号男配角:方知林,中共珠江方面联络员, 二号男配角:滕田,珠江方面军高级翻译官,是个“中国通”, 三号男配角:烟俊六,日本驻广州宪兵队队长; 一号女配角:山口慧子,日本驻广州特高课特务组织高级女间谍,代号“樱花”; 二号女配角:佐滕美穗,山本川一的女儿,喜爱中国文化; 三号女配角:蛇侠姑,76号特工总部特工 另有部分角色尚未确定,随故事发展逐一介绍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一回孔垅站巧施调包计 东港河智甩众顽凶(分镜头)这是一个盛夏的三伏天,天上连一丝云彩也没有,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在火车站东,排着一溜做买卖的小铺。有卖漂抿曲的,有卖枣糕的,有卖西瓜的。这时,路旁的阳伞下,一个瞎眼的戴红疙瘩小帽的算命先生,他喃喃地叫道:“来往君子问前程,拆字相命看手心。倘若要某起八卦,逢凶化吉保太平”。就在这叫声中,田振出现在街头。他戴一顶破草帽,敞着怀,拉一辆东洋黄包车,嘴里呐喊着:“喂!下了火车,想方便,快坐咱的车。孔垅街、六家嘴,一路平坦,下站到美人贵妃池洗个痛快澡,来呀!”这时,一个肥腰宽膀子的客商走到田振面前:“喂!车夫,我要到陈应和号走一趟!” 田振答道:“先生,你的皮箱这么沉,得另加五毛钱”。 这位戴深褐墨镜穿白纺绸大衫的客商摆着阔气道:“小意思!成!一共两块钱,怎么样?不少吧?” 田振扶起车把,甩了甩臂膀,提起那个箱子放在车的下处,然后扶客商上了黄包车。那喇叭可按得真响,“咕咕!咕咕”一阵声响,田振拉着客商在大街上穿过。从火车站到“逢元号”,虽说不远,可要过铁道,走小轨,经过那经营煤炭买卖的“保晋公司”。这保晋公司,抗战前乃是几家煤商合股经营,阎督军也曾光临这里。日本侵占阳泉后,知道平定、阳泉是煤炭重镇,煤是工业之母,这可是块异邦宝地啊!他们哪能放过?这里便成了直接把煤运送到东京、大阪的特大货场,自然是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凡来往行人,路经此地,必须脱帽鞠躬,向站岗的日本兵行礼。田振正要通过下站的通道关口,就见一个歪戴礼帽的家伙拦住了去路,喊道:“下来!下来!让皇军检查!” 田振为之一愣,这位客商却不慌不忙地从皮箱的最外层拿出几个小红包来,毕恭毕敬地向这个满脸横肉的伪军官递了过去,说:“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弟兄们买条哈德门香烟抽抽!” 伪军官接过红包,解开一看,见包着十块大银元,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几个日本兵还气势汹汹地挺胸抬头,荷枪实弹站岗立正,伪军官一摆手,田振扶起车把就走。说来也巧,此刻从“保晋公司”的便门,走出一个瘦小老头,他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大沿帽,高腰长靴,腰间还挎着明晃晃的大洋刀。此人八字胡,尖下巴,猴头脸。他那双滴溜溜的眼死死盯住了黄包洋车上的客商。伪军官一见这位瘦老头出来,连忙双脚立定,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田振一瞧,好眼熟。不错!原来他就是人称“瘦牛”的“保安大队”中队长牛白小,田振早就听说,孔垅站有“瘦牛”、“窄牛”、“肥牛”、“黑牛”和“歹牛”五条恶牛,这几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结拜成盟兄弟,认贼作父,不知有多少老百姓死于他们之手。田振正在思考,就见这位客商突然大声喝道:“该死的,怎么?拉不动啦?你也不看路程?大热天竟要在这里晒死我不成?”这“瘦牛”鼻孔里冷笑了几声,走到车前,小声地说:“这位先生是哪里人啊?想是刚下火车吧?不知大驾有何公干?” 客商依然坐在车里不动,掏出一枝香烟,慢悠悠地点燃起来。“瘦牛”脸上掠过一丝惊疑的神色,他指着座下的皮箱道:“你老兄这么多现洋,想是贩什么货发财啦,要不要让弟兄们帮个忙哪?” 几个伪军一窝蜂涌到黄包车厢前就要动手,只听客商一甩烟头,大声吼道:“放肆!谁敢?”他跳下车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皮本本,在“瘦牛”眼前晃了一晃。“瘦牛”知道,这位客商定有来历,他接过蓝本本一看,上写:“大日本华北剿匪司令部特高巩义”,啊!这,谁还敢动他一根毫毛?“瘦牛”双手把蓝本本奉还客商:“小子例行公事,实在有眼不识泰山!” 他指着拿着红包的头头说:“混帐!快把钱还给巩先生!” 那个拿钱的伪军官还在犹豫,就听“啪”的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瘦牛”笑道:“巩先生初来孔垅,一定要小心!这里的游击队可厉害啦,尤其是田振!此人飞檐走壁,手使双枪,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客商一摆手,田振拔腿就走,黄包车通过“保晋公司”,径往下站走去。孔垅的下站比上站热闹多了,“锦光丝绸站”门前正放着大头喇叭,播放着毛毛旦的“拣柴”。“东风照相馆”不时有穿红着绿的男男女女在出出进进。田振只管拉着临危不惧的客商穿街走巷。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家客栈。客商下得车来,抬眼望去,这客栈门前有斗大金字,上写“知味停车,闻香下马”。客商指了指皮箱,田振提起沉甸甸的皮箱,径直往客栈的楼庭走去。楼门口横匾上写着“太白遗风”,屏风上画着“八仙醉酒”。一个精明的姑娘忙把客商让到里屋。正在拨拉算盘珠子的王富掌柜连忙站起身来,紧紧拉着客商的手道:“晋民,你好大胆!竟敢在‘保晋公司’的眼皮下装扮成客商大摇大摆地走过!” 晋民笑了笑,说道:“王掌柜,你看这个楞头呆脑的黄包车夫,能不能在宝号谋个生意?” 王掌柜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瞪大了眼睛:“田……”,他正要说出“振”字,却又连忙收住了嘴,他说:“天色尚早,自然!自然!莺儿,快给客人上茶!要最好的雨前凉茶!”吃过饭后,晋民悄声告诉王富,得把这个皮箱在上灯前安全送到“美人贵妃浴池”,越快越好。王掌柜和田振连连点头。这时,田振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刚才我从‘瘦牛’的眼里看得出,有特务在盯咱们的梢”,接着他又说:“我必须走!晋民同志,有什么情况,你和老王交待,这任务我知道了,暗号我也记住了,小心!小心!”田振下得楼来,哼着孔垅秧歌小调,嘴里还吃着一大角西瓜,一抹嘴,拉起洋车,正要动身,就见两个做买卖样子的人走进楼里。嘴里还吆喝着:“掌柜的,来一盘过油肉,一盘炒鸡子,一壶老白干!” 王富向外厅一望,看这两个买卖人的打扮,分明不是正路人,凭着他多年做地下工作的经验,他判断出这两个买卖人并不是一般对手。 晋民一掀门帘,摇着一把大蒲扇,走过去,竟坐在了两个吃饭人的面前。不等二人开口,晋民便单刀直入:“兄弟,一定是奉命守护我巩某的,是吧?这里不太安全,我现在就得走。” 两个便衣特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这位先发制人的陌生人,的确难以应付。 他俩忙异口同声地说:“先生,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晋民厉声地说:“你们来得正好,赶快护送我离开这里。”他推开窗户,向楼下拉洋车正要走的田振大声叫道:“喂,车夫,等一等!” 晋民命令两个便衣特务:“还犹豫什么?我要到孔垅街皇军司令部去!麻烦二位啦。”他又命令王掌柜:“拿我的皮箱来!” 两个便衣特务,也只好原形毕露地说:“巩先生,这是上边的命令,不过……” “不过什么?我要面见我的上司,你们护送我成功,免不了要受嘉奖的啊!” 一时间,三人蹬蹬蹬蹬走下楼来,田振依旧拉着黄包洋车,两个便衣特务也一前一后地在晋民周围“守护”,这可成了岳武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啦。那时从下站到孔垅街,必须经过德化街的大桥。这桥民国初年所建,大桥初起时,有五世同堂的卢德化先生从桥上走过,被人们视为吉祥之兆,所以这桥又名“德化桥”。大桥尽头的德化街,也是日本鬼子重兵把守的关卡,田振低头拉车,径往“德化桥”走去。他这个出生入死的硬汉子,今日可真有点沉不住气啦,心想:晋民同志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皮箱子里究竟还是不是交待给我的那些东西?眼看夕阳西下,滚滚清江河从桥下流过,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再看那两个特务三步并两步,小跑步似的紧跟黄包洋车,这晋民倒好,躺在车上眯着眼,静养神,不时摘下墨镜来,远观那西边落下来的彩霞。晋民从小生在一个矿工的家里,对煤矿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坐在车上,脸色平静可内心却非常焦虑:将来我打入老矿,组织矿工和敌人周旋,的确是个难题。他正思考着下一步的斗争方案,说话间黄包车已来到德化熔化厂门口。不过,今天对行人的检查似乎不像往日吃紧,也许是因工人正下班的时刻,车,很顺利地从厂门口通过了。晋民抬眼望去,熔化厂的八角亭楼顶飘着特别刺眼的红膏药太阳旗,他也无心观看这几个高大的吐着黑烟的烟囱,—拐弯,来到东港河。东港河这里,只有不几户人家,都是在山坡上挖得土窑洞。晋民小时候,就曾在这土窑洞里渡过了几个春秋寒冬热伏,一家老少搬到矿上以后,这几个破窑洞就成了乞丐们避冷躲雨的所在。晋民参加八路军后,曾听他的一个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说,他亲眼看见过日本鬼子把捉到的中国同胞,剥了衣裳,捆在木桩上,让—条条狼狗疯狂扑咬,日本刽子手便举刀一个个砍。有时刀被弄弯了,就用凉水浇然后再砍,一批又一批,人头滚落,鲜血直冒,日本头子反而大笑。他还告诉晋民,这东港河一带一到晚上,野狼乱跑,鬼火闪动,着实怕人。晋民正想着,只听那两个特务对田振喊道:“喂!拉车的,跑慢点行不行?人的腿能跟上两个大轱辘?得歇一会儿呀”。晋民厉声说道:“两位弟兄,这是东港河呀,还敢在这里停留?”“是!是!” 拐小弯,又翻上一道土坡,就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大片黑森森的树林,晋民道:“这是杨秀老中医先生的家,我要去会会他,列位稍等”。他一提衣襟,沿着一条石头大路走了上去。“这位先生,弄得我好苦呀,都像这,怎么能养活全家?天黑下来了,怎么回得去?”田振一边擦汗,一边抱怨着。两个特务一瞧,整个东港河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黑压压,雾腾腾,远处又沉闷地响起巨雷,天空像一口大铁锅,两个特务遵照中队副的嘱咐,死死盯住客商,“瘦牛”还特地告诉他们,别的倒无所谓,你们的眼晴一定要紧紧注意这个皮箱,要是烟土,就可敲诈他—笔钱财,要是军火,那肯定会得到皇军的特别奖赏。所以他俩,从中午到傍晚,从下站到东港河,一步不离,死盯硬跟。可这位客商反倒让他们当起“保镖”来,谁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偏偏又让他溜之乎也。正在这时,“嘟嘟嘟嘟”,一阵摩托车响,两道刺眼的灯光射向这里,车上跳下一个日本军官,还有一个瘦小老头,他,就是“瘦牛”。“瘦牛”日语还真说得不错,叽哩咕噜,哇哩哇啦向车上的日本鬼子喊了一通:“太君,就是这辆黄包车,就是这个小小皮箱,咦,人哪去啦?人的不在!” 日本小队长石上太郎,吐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道:“皮箱的打开!八格牙鲁,快快打开!” 田振心里扑通扑通地象小鼓直敲,他苦苦哀求皇军:“皇军,我是个臭车夫,苦力的干活,你们打开人家的皮箱,我可怎么交待?” 两个特务指着一片森林向“瘦牛”报告:“他还在那里呢,是不是等一等?” “等什么?打开!快打开!”石上太郎粗暴地命令道。他亲自拿起皮箱就要动手。“瘦牛”急忙打开手电,凑过身子说:“太君,我的干活!”他得到准确的情报,一客商持皮箱内藏雷管炸药来到孔垅。今天怎么让他在眼皮底下跑掉了?他用配制的万能钥匙打开皮箱,借着手电光一看,里面全是些破破烂烂的古书,什么“粉妆楼”、“绿牡丹”、“火烧红莲寺”、“金台打石猴平妖全传”,哪里有什么雷管炸药?一伙人正在那里发愣,轰隆隆,一声巨响,吓得这群顽凶一个个魂飞天外。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二回刁子荣逼亲摆宴席 不速客闯厅闹花堂(分镜头)日本军官石上太郎、“瘦牛”、两个便衣特务,强行打开黄包车上的皮箱检查,里面却全是些儿女风尘、绿野侠客之类的解闷旧书。“瘦牛”象泄了气的皮球,这叫招亲招来了猪八戒——自找难看,一声不吭;两个特务也没捞到油水,这叫放着糕点吃黄连——自找苦吃,有苦难言啊!日本军官更是破口大骂,说他们全是脓包饭桶。只有田振觉得畅快,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突然天空一声炸雷,接着一阵狂风,哗啦啦,漫天飞舞着残絮败叶,冷嗖嗖,遍地滴打着断线雨点。石上太郎命令日军迅速开车,“瘦牛”无精打采地跳上车去,“嘟嘟嘟嘟”一阵声响,摩托车加大马力,尾吐白烟,一溜烟跑了。唉!这可苦了那两个没头的特务,黑漆漆,雨蒙蒙,这可到哪里藏身?再听对面深邃的大峡谷,一片汪洋,瀑布在刀劈斧削般的山岭下,滚滚而下,这声音拍石击水,轰然巨响,叫人心惊胆战啊!此刻,东港河屈死的冤魂似乎也一个个起来,马上要找这两个特务索命,两人畏缩着躲在树后,只听得一声“嗳哟”,有一个特务倒在地上,一双大手闪电般地下了那特务腰间的二八盒子。另一个特务见事不妙,拔腿就跑。就这么一个闪身,竟摔了个狗吃屎。他爬起来,拔枪在手,壮着胆又朝前跑去。这雨越下越大,加上山洪暴发,白浪滔滔。这个特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里没命地奔跑,就听一声大喊:“不许动!举起手来?动就打死你!”那个特务只好把手枪举在头顶,苦苦哀求:“八路老爷,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没人养活,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另一个特务也在一个泥坑里喊叫:“放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出于无奈啊!”田振借着闪电的亮光巳缴下他们的手枪,大声说道:“起来!快回去告诉‘瘦牛’这小子,就说田振收了你们的枪,他再敢和人民作对,三天之后,他的狗头就挂在十字街电线杆上!” “小子不敢!”“你们滚吧!” 两个特务抱着脑袋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回去交差。这皮箱里为什么全是古书?这是晋民巧施的调包计。原来那个装雷管炸药的皮箱,当天夜里,王富掌柜已安全送到“美人贵妃浴池”。晋民故意甩掉他们,让特务早早发现另一个皮箱装得是什么东西,才冒着危险来了个调虎离山。田振缴了两人的手枪,朝前走,折下小坡,趟过小溪,到指定地方和晋民见面,他们一气跑了三十里地,来到孔垅城的一家饭铺里美美地吃了一顿馄饨,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天亮前晋民赶回去向上级汇报。至于炸药皮箱,日后自有用项。这“瘦牛”知道他手下的特务白白丢了两支枪,气得不得了。可转念一想,还算走运。倘若这黄包车夫当场开枪,自己还有小命?天无绝人之路,怪不得算卦先生“小神仙”说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当下即和他的把兄弟“窄牛”商议,以后务要小心从事,遇到可疑的人,干脆除掉,以免后患。这“窄牛”为什么叫这个讳号,原来此人姓刁名子荣,因为他心胸狭窄,一肚子坏水,谁要和他过不去,冤家路窄,仇人眼红,他非杀了你不成。这小子原先是梅列村里的一个无赖,后来在“戏班”里学过几天武生,还会几套拳术,以后又参加了“保安团”,专门和人民群众结仇作对。小小州城,已经有了“混成旅”、“皇川部”、“维持会”、“新民会”、“白枪会”、“日语训练班”,眼看大好河山已被东洋列强白白占去,那年头管它青红皂白,投靠了主子,明抢暗夺,谁敢惹他?他身任“保安团”团副兼中队长,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这一日,他打听到冯家庄有个闺女长得不错,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派了媒婆便来提亲,并准备这一年八月成亲。刁子荣发了请柬,把当地那些土豪劣绅、警官特务,一一请了个遍。因为他坐镇荫营,显得好不威风。他这几天正为一件事发愁,眼看成亲日期临近,偏偏他的亲叔父来找麻烦。叔父刁成章本是英国牛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名流,曾在省武大“西斋”任教,因不愿给日本人干事,回家休养,乐享天年。听说侄儿做出伤天害理的坏事,心里非常难过。这一天,刁子荣正在西房打麻将,成章单独叫他到上房,声色俱厉地说:“子荣,听说你要威逼人家一个女子成婚娶亲,可有此事?” 刁子荣连连点头,咧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刁成章抽了一壶水烟,一挥纸捻说道:“辱我门风,成何体统!” 刁子荣一听,忙说:“叔父大人,人家想攀还攀不上呢。不过,将就些罢了!”刁成章忍住怒气又说:“子荣,古云‘行善必昌,作恶必灭’,咱刁家可不能逆天行事呀。别的不说,东洋倭寇,霸我国土,杀我百姓,你怎么不识时务,偏要做这损德失节的事呢?” 刁子荣陪笑说:“嘿嘿!中日亲善,人心所向啊!汪精卫、陈璧君夫妇拜倒在天皇膝下啦,您老还不知道吗?” “住口!”刁成章一拍桌子:“混蛋!你这个不孝子孙,简直辱没门风。”他站在神主龛前哭着喊道:“祖宗在上,我家出此逆子,罪过!罪过啊!这全是我教诲无方,人们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无地自容啊。”刁成章给神主龛叩了几个头,又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子荣,眼下游击队多的很,照我说,你还不如拿起枪杆和大伙去打日本,现在把队伍带到山上,准保是浪子回头,悬崖勒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刁子荣一听,心里暗暗吃惊,他压低声道:“叔父,你这是受了共产党的宣传,129师史进宣传队不是开赴黄梅、孔垅进行抗日宣传活动吗?你中了他们的毒啦,要不就是叔父也私通了共产党!”刁成章忽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共产党怎么样?光明正大,积极抗日,不比你小子,强奸民女、霸人田地,以带兵剿匪为名,乘机掠夺。你敢和人民大众作对?从此咱俩是一刀两断!”刁成章越说越气,刁子荣是越听越怕,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一顿脚,走了。当天夜里,刁成章正在后园—个人叹息,忽然闯进一个人来,“啪啪”两枪把刁成章打倒在地,随即越墙逃去,全家哭成一团。刁子荣赶来相救,说这一定是八路军干的,他刁某誓为叔父报仇雪恨。八月的黄道吉日到了,刁子荣吩咐迎亲的上轿,一阵吹打,沿着山路而来。他这一列迎亲的队伍,果然壮观。“唔哩哇啦”,一阵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在山沟里回响。前面是荷枪实弹、圆帽皂衣的护兵,后面是身穿黄套服的吹鼓手和打着青龙白虎旗的仪仗,高角牌上写着“保安团团副兼中队长”的红底金字。九乘青布小轿中间,夹着一顶四人抬的彩花大轿,轿内端坐着一位美人儿。只见她头戴娥黄凤冠,穿霞帔花罩,油粉的脸上流着两道泪痕。那一顶顶小轿内,有的头戴青缎小帽,身穿品蓝大衫;有的戴礼帽、穿马褂。他们是附近有名的绅士、村长、钱铺掌柜、商行东家等人,一个个抱水烟、嗑瓜子、眯着眼睛,在轿里摇头晃脑。最有兴致的是那媒婆子,你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五十多岁的人啦,黑黄的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敷着一吹就掉的香粉,实在是令人难受。但在如此隆重的婚礼上,怎能少了这个串街走巷、告大礼、凭口舌撮合男女成亲的月下老妪?她骑着的一匹小毛驴,“叮铃铃,叮铃铃”的小串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冯家庄到梅列,虽说只有十几里路,但走的时候就太晚了,那新娘子死活不肯上轿,还是她那在天津海关当巡官的堂兄硬抱她出了门。迎亲人马吃了酒肉以后,路上走起来就慢的多了。仲秋刚过,地里的庄稼有的还没有收割,玉茭叶被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花轿旁的那老媒婆悬着一颗心,她深知,要是碰上八路军,这白花花的二十块袁大头就算白溜了。那抬花轿的四个彪形大汉,嘴里哼着和唢呐一个调子的“得胜令”曲牌,在休息的时候还不时给拿枪的护兵们散翠鸟牌香烟。一声声鞭炮,一阵阵鼓号。按理说这喜气洋洋的队伍路过附近几个村庄时,定会吸引人们开门瞧瞧热闹,然而却是村村门户紧闭,家家熄灯灭火,只有一个挂着“聚香楼”的小酒馆,在昏黄的微弱灯光下,有两个人悄悄咬耳交谈:“嘿!半夜迎亲,真有意思!我一猜就知道是刁子荣那王八蛋娶媳妇,土地佬放屁——神气十足!”“嘘——小声点,今天是刁子荣娶第七姨太,这小子昨天我还见他给学生们讲话,一声高,一声低的,嘿!大洋刀、高马靴,神气极了!” “算啦!这刁子荣大腊月天带领日本人剿匪,在黄梅县城烧毁学校,破坏文物古迹不算,还亲自开枪打死好多老百姓,在蔡山把抗日政府公安局指导员王树仁、四区区长陈丙理六人打死,唉!这年头,老天爷可不要饶了他呀!” “哼!善恶报应,只论迟早,老哥,喝酒!把灯吹灭!”那刁队长今晚特别高兴,他穿着酱色长袍,团花裤,戴着金戒指,系大红彩绸,油头粉面。他站在厅前,看着花轿落了地,立即掏出二十块现洋赏给媒婆。媒婆道了谢,便摇着嗓子喊道:“新人下轿,钟鼓乐之;拜天地,入洞房,百事如愿,白头偕老,福寿双全,三星高照。奏乐!”客厅上下,点着几盏大汽灯,两廊下,有一排伪军站岗。婚礼一开始,新娘子就软瘫在地上啦。这娘家人因为吃了一千块现洋的甜头,就强迫闺女跳入火坑。好容易拜完天地,就立刻开席。最殷勤的要数那四个抬轿的年轻大汉,他们和伙夫们混得很熟,抬桌子、搬椅子、招呼客人,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客厅上挂着大双禧字,两旁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缔中日亲善大东亚共存共荣”下联是“织天地经纬小洞房同福同康”落款是宪兵队队长山谷野平。就在这猜拳行令洞房大欢的时刻,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人来。他戴着凉便帽,太阳墨镜,两把手枪左右插腰,一身纺绸蓝衫。他一进门,卫兵就拦他,他略一点头,一直向内厅走去,不待卫兵盘问,这位先生蹬蹬蹬蹬走进了内院,然后走进客厅。说也奇怪,那四个大汉一见这个年轻人进来,连忙立正,动也不敢动。这年轻客人一招手,朝着他们的脸上就是几巴掌。刁子荣一瞧,怎么回事?他连忙下座想问个究竟,谁知这位客人却大声训斥起四个大汉来:“谁让你们来的?放着正事不做,竟给人家做起抬轿、端盘、洗碗下三烂的事啦?大爷缺你们的钱花啦?” 刁子荣心里“咯噔”一下,嘘!不对呀,此人一定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他连忙问道:“贵客是——?” 其中一个大汉道:“刁队长,他是刚上任的宪兵队机要处王副处长。”“啪!”又一个耳刮。“谁要你多嘴饶舌?要不看刁队长的面子,今天非打死你不成!”年轻客人扬了扬手中的快枪。刁子荣满脸堆下笑来:“先生,不!处长,快上坐!快上坐!” 客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看在刁队长面上,饶过你们!”他转脸向着刁子荣:“不认识了吧!令尊大人是前清武举,曾和家父有八拜之交,敝人是你内兄冯巡官的常客。今晚仁兄大喜,我特地骑车赶来祝贺,这一点礼物,仁兄不要见怪呀?”说着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袱摆在当桌。刁子荣好像预感到什么,他一边瞪着眼前的礼物,一边看着那四个大汉。他斜着眼暗示了一下身后的卫兵,这卫兵会意,立即摸枪,以防万一。只见这位贵客坐在席中央,满满地斟了一杯好酒:“在座的诸位,我都认识。你不是上站‘逢元号’的兰掌柜?你不是管辖这八百零三户的何警官?你不是蔡山煤矿股份有限公司孔垅采炭所姚副所长?你不是湖北来到孔垅西郊、蔡山的白枪会吕会长?方今大乱之年,诸位可要识大体、看清方向、千万不能随波逐流啊”。这几句话,说得坐席的人面面相观,连大气也不敢出。刁子荣一看这阵势,知道不妙。“呼”地拨出手枪:“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胡闹?” 这位贵客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笑嘻嘻地说道:“刁队长,不要着急嘛!这小小礼物请你笑纳!” 刁子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收回枪,脸上笑开了花,心想,我这个人怎是包谷秸子喂牲口——天生的粗料?人家这礼物可不少,也许是现洋、金条,还是古瓷、烟土?但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红包袱里裹着一层薄纸!这薄纸裹着的东西,圆不圆,方不方,齐不齐,整不整,大伙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但见一掀薄纸,啊!竟是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 啊!吓死人啦!大厅里死一般的静,那兰掌柜早已吓得双腿发抖,“哆哆哆哆哆哆”,尿裤啦!就听这位贵客说声:“请收下九江海关、擅自通匪被我砍死的、刁大队长的大兄哥冯巡官的人头!”他一拍桌子,身后的四个大汉早已把刁子荣按倒在地,那个贴身卫兵正要举枪,这贵客大喊一声:“着”!说着“擦”的一声,从手中射出一道寒光,不偏不正,不左不右,正好落在双禧字的中间,原来是一把雪亮耀眼的尖刀!也就在同时,卫兵的手腕也被大汉象钳子般的大手给紧紧卡住了。这“白枪会”吕会长也不是寻常之辈,他一个闪身,闪到屏风后面,拨出枪来,“当当”就是两枪!打歪了,把柱子上挂着的玻璃镜打了个稀里哗啦,几乎同时,其中一个大汉顺手扔了一个锡酒壶,“当”的一声,正好打中吕会长的头顶。“哎哟”!再看那“白枪会”的头目,一瞪眼珠子,这叫茅坑边上摔跤——离屎(死)不远啦。门外的兵丁压根不知道厅里出了什么事,那乐队仍然尖声怪气地拼命吹打,“唔哩哇啦”!“唔哩哇啦”!还挺得劲呢。来客慢慢地站起来,喝光了刚才那杯温酒,就像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一样,向爬在桌子底下浑身发抖的诸位客人道:“在下是宪兵队队长山谷野平派来的机要人员,因为刁子荣私自通匪,要某把他押回城和宪兵队对证。”说完,他走出厅院,大喊一声:“停止吹奏!”这一喊,唢呐嘴儿也不响了,鼓也不敲了,镲也哑声了,竹箫笛管、铃梆锣板,全都给泄气啦。“弟兄们,要特别防范八路军,特别要防范田振!这八路军游击队神出鬼没,声东击西,你们刁队长就是暗地和他们来往,才有此下场。倘若擅自乱动,就地正法,立即枪毙!”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三回入老矿难辨真面目 假殷勤反露伪骨相(分镜头) 刁子荣一听说到宪兵队对执,冷笑了几声:“去就去!怕什么!管家,一应婚事,我明天回来再办!” 年轻客人说:“放开他!给他一顶小轿。刁队长,我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已呀,起轿,走吧。” 两廊兵丁举枪致敬,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人扬长而去。厅堂内的宾朋亲友们一见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上上下下,乱七八糟,新娘子哭哭啼啼走出厅前,看着血淋淋的人头,啊!这可怎么办啊?不少人连忙拨腿而逃,“白枪会”吕副会长直挺挺不动被人抬走了事,只有那些役丁、兵士、厨下、丫头,还有那些门外涌进来的乞丐们,就在当院汽灯底下,吃了一个碟净盘光。一行六人走出城外,刁子荣坐在轿上越想越不对劲。对!得赶快逃命。这哪里是宪兵队的人?他一蹬轿板,凭着他平日功夫,一个翻身,就掉下轿来,拼着性命像野兔子一样飞身逃跑,就听“啪”的一声枪响,吓得他连忙跪倒,叩头求饶。枪已被他们缴了,这小轿分明变成了囚车,是不是遇上了八路军?也许把我绑了想索要钱财?那也总该开口吧,他们不讲条件,又不让我跑,这怎么了得?刁子荣正暗自猜测,只见这贵客停住了自行车,收住枪火,命令四个大汉道:“把这小子绑起来!”刁子荣定睛一看,可了不得啦!这不就是威镇大别山的田振吗?他声嘶力竭地哀求道:“田大队长,你上次饶了我的狗命,教育了我,我已改过自新了!” “刁子荣,你不仅没有悔改,反而亲手杀害了你的亲叔叔,霸妇女,诈钱财,还刺探我方军情,杀害我抗日政府工作人员,你没罪吗?今天,你的末日到了!我代表人民政府,处决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汉奸走狗!”田振一扬手,“啪啪”两枪,这个坏事做绝的“窄牛”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天一早,小槐树下围满了过路的行人,树皮上贴着盖有“黄梅县抗日政府”大红印的布告,刁府的婚礼变成葬礼,笑声成了哭声,这刁子荣的人头就挂在孔垅德化街高高的电线杆上,田振这次锄奸行动震慑了日本宪兵队和警备司令部,大小汉奸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就在这一年,1940年8月20日晚8时,八路军出动了15个团,40万兵力,20万民兵,向以京汉路为中心的华中敌占交通线开始总攻,聂荣臻、刘伯承、邓小平指挥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大别山上炮声隆隆,枪弹横飞,吓得那些大小汉奸、鬼子兵一个个提心吊胆,龟缩在碉堡炮楼中不敢轻举妄动。这时,鄂豫皖军区、鄂东区第四军分区司令部也设起了侦察股,孔垅一中队也建立了情报站,经常在蔡山、大源湖、岳家庄、柳林、大河、狼窝掌、停前、小池、太白湖一带活动,白湖关、分路、下新也先后组织了情报网,分路口也开展了围困战。这样,敌人的动向便全部摸清了。就在这个时候,晋民同志接受了新的任务,到孔垅村煤矿开展工作。晋民的任务是唤起民众,组织力量,狠狠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烟。晋民在上次和田振巧使计策把雷管炸药安全运走以后,经孔垅政府武装部政委王纲同志同意,就以调度员的身份被安排在矿上的一间砖瓦房里。他躺在床上,耳听屋外厉风呼号,飞沙走石,窗上,不时传出“哗啦哗”的响声,他在思考着如何完成上级任务的办法和策略,他恨不得一下把这个小屋子掀翻,带领矿工们冲出去。这里的日本矿长是个每天光喝酒不管正事的酒鬼,晋民和他混得挺熟,常常带着一只熏鸡和他在调度室喝两盅。这家伙一喝就醉,拍着晋民的肩膀说:“你的,你的良民大大地好!以后会提拨!明白的有?” 晋民也假意殷勤:“太君,一定效劳!谢谢你!刀狗杂以马四!” 在破工棚中,晋民常在夜里和几个党员碰头,但调度室离穷哥们的工棚住所还有三里多地,一到晚上,四周的铁丝网上便全通上了电以防矿工偷跑,还有一个排的巡警来回巡查。排长叫文世科,人生得瘦小,个也很矮,但讲起话来声若洪钟,非常宏亮。一次晋民亲自看见好多警察围着一个妇女调笑,那文排长拿起皮带狠狠地抽打那为首的几个人。晋民好生奇怪,心想,这个排长还有点人味。 一天夜里,那个日本矿长突然把晋民叫到他的椭圆形办公桌前,眼里闪着惊疑的凶光说道:“宪兵队来电,说有个游击队队长田振的同党叫晋民的,已经来到我们矿,你的明白?” 晋民心里一惊,但马上又平静下来,端起一杯茶水说:“矿长阁下,我怎么不知道!” 矿长站起来:“你的很好,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前几天我也是听路上人讲,说田振砍了冯巡官,还当礼品放在酒席宴前;杀了什么窄牛,把人头挂在电线杆上呢。”“啊!”矿长摸了摸脖子:“厉害!果真是厉害!那,这个晋民呢?”晋民回答:“晋民?我好像见过,对了!有我这么高,这么胖,专会打冷枪,听人说,他百步之外打你的鼻子敲不了你的耳朵啊!” 矿长说:“我也听说此人有真功夫,从小受过哪个法师和尚的指点呢。”他说着一按桌子上放着的小铜铃,命令进来的日本宪兵:“请文排长见我!”文世科进门,照直来了个双脚立正,五指并拢:“敬礼!矿长阁下,有什么吩咐?” “一定要严加追查,如有可疑的人,不能放过!杀了杀拉的!” “是!” 文世科走后,矿长拍了拍晋民的肩膀道:“杨先生,你的晚上常常的出去,这不好,万一叫晋民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的脑袋还能保住吗?”这时,晋民哈哈大笑:“矿长阁下,我就是想会会晋民,看他马王爷长着几只眼。不怕你笑话,过去我闯关东、跑四川,学会几路拳术,对付几个人不成问题!”晋民越说越来劲,矿长越听越高兴.他悄悄凑到晋民的身旁说:“哟西!你要能帮皇军的大忙,你的大大的重赏!” 从日本矿长办公室出来,迎面碰见传达室的胡全,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打扮很讲究的收发人员。他人白白净净,挺俊秀,因他曾在“日语训练班”学了半年日本话,因此他在日本人面前还能叽哩咕噜说一顿,见了矿工也满脸笑容,所以人们都说胡全先生够意思,是个好人,这时胡全见了晋民,一本正经地说:“杨先生,你可要注意,有人跟踪你啊!” 晋民一听:“胡先生,谁跟踪我了?” 胡全很神秘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好像觉察到是巡矿警官文排长,不知你是否看得出来?” 晋民道:“谢谢你的关心,胡先生!” 胡全压低声音:“杨先生,以后有用得着胡某的话,一定效劳!你在矿长面前,也给咱美言几句喽。”第二天晚上,晋民披了件衣服正要出去,文世科排长就在门外大声喊道:“今日晚上,谁也不能离开矿地,宪兵队派人来大搜查,要活捉共党探子晋民。”说完便带着几个弟兄走了,晋民脑子里划了一连串的问号。难道是文世科在跟踪我吗?这胡全果真知道内情?莫非他是自家人? 天,很快黑了下来,还蒙蒙下起了雨。晋民在屋门口踱步,拼命地抽烟,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叫声,还不时晃过一道道刺眼的白光,那是巡行警队摩托车上的车灯,不断听到文排长训斥弟兄们的喊声,晋民认定了文世科确实是个坏蛋,必须坚决除掉。可眼下自己还没有把群众组织起来,有点势单力薄。这一天,晋民来到一家小洒馆里,他约的几个矿工也按时到来了,这时胡全却走了进来,洒馆老板一见胡全进来,更加热情接待:“胡先生,里面请!” “啊!杨先生,怎么喝酒不请我呀?” 晋民连忙招呼胡全道:“来!可这二锅头是要上脑袋的。” 酒过三盅,晋民约见的几个矿工见插不上话,便渐渐离开了酒馆。胡全又上了几道菜,无非是大虾皮、豆腐丝、绿豆芽、鸡子、粉皮、松花、麒麟菜之类的小菜。胡全单刀直入:“唉,这年头,弄得我书也没念成,功名也没有得到,杨先生,你就让我胡某一辈子平平庸庸的当个小小收发?”晋民说:“唉!当下时局,你难道不知道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吗?” “不!你比我强多了,你是日本人的红人,我可不像你!”胡全边吃边说:“杨先生,我可不想在这地方混下去了,我想另谋一个职业,混混另一个饭碗,以后你可得替我想办法啊。” 晋民一听这话,话里有话,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心房:“胡先生,我倒想给你谋个职业,这营生虽然很艰苦,然而可是一辈子的大业!” 胡全一推酒杯:“够朋友,讲义气,你的门路宽,要不刚进矿你就谋了个调度?” 就在这胡全推杯的当儿,晋民看出他欣喜的眼光里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光采,嘴角还泛起得意的微笑。晋民马上想起政委老王说的话,必须善于识别周围一切的人,他立即悄声告诉胡全:“朋友,我想在矿长面前美言几句,推荐你当一名副矿长,怎么样?不过,我手头也很紧啊!” 胡全很失望地说:“不!不!我绝不给日本人干事,谢谢你啦!” 他站起来,好像还生着很大的气,竟离开酒桌。这时,门外进来了文世科排长,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然后把目光射到胡全脸上:“胡先生,怎么不喝几杯就走了?” 他独自坐在一张酒桌前,然后端起酒杯,自言自语地说:“好酒!好酒!” 老板给他端来小菜的时候,连连打了两个喷涕,文排长笑着说:“掌柜的,天气骤凉,可要小心啊!” 这几句话,引起晋民的注意,难道文排长、胡全都是在监视自己不成?正想到这里,只见一个买卖人打扮的壮年男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晋民旁边的座位上。 “先生哪里人啊?”这时胡全凑将过来,端起一杯酒,冷冷地问道。这位壮年男子一言不发,只管挑碗里的小开条拉面。晋民很纳闷:这个人好不懂事,我没邀你,你倒凑到我这儿来啦!再仔细一瞧,咦?这不是和自己同除刁贼、扮轿夫的游击队员?他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他来这里干什么? 胡全又进一步问道:“先生是做什么生意?如今做买卖也太难了,到处查良民证,到处有关卡,要是个贩盐的,这盐可比黄金还贵哪。” 晋民赶忙搭腔:“是啊!谁敢犯私盐?捉住砍头!你不会干这危险的营生吧!” 就这么一句话,惹得壮年男子大发雷霆。只见他用劲一摔,一碗清汤拉面抛了一地,碗也打了,筷也掉了,汤也撒了,盅也破了。那壮年男子余怒未消,一拍桌子,指着晋民骂道:“管你屁事!吃饱了撑的?你连自己还管不住,还管别人?”他让老板再来两碗鸡蛋炒饼,冷讽热嘲地数念老板道:“别小看人!人家是阔人、富人、红人、熟人,我是乡下佬嘛!” 他指着晋民道:“我认得你,你闯过关东,会几路拳脚,今天你小看我,认为我不配和你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有本事你揍我一顿!” 晋民一听,怒从胸起,上前立刻揪住了壮年男子的领口,这位汉子毫不示弱,也一把手揪住了晋民的对襟衣裳,一时间,拳来腿往,掌飞腕动,两人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扭打在一起。这时,胡全也假意上前拉架,谁知这位汉子一巴掌把胡全推得老远,指着胡全道:“没你的事!此处无青草,不要多嘴牛!” 胡全愣了一会,立刻嘴角又泛起笑纹,他对老板说道:“算啦算啦!今天的饭菜钱我包啦。”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画有岳飞像的票子,掌柜开始打起算盘来。就在这骨节眼上,那位壮年男子揪住晋民的胳膊,眼一瞟算帐的地方,附耳说道:“狗?” 晋民马上清醒过来,说道:“先生,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有理说理,有完没完?” 壮年男子缩回了手,一看,自己的白衬衣给撕了,礼帽也给撕了一条口子,大褂领也给撕了一大片,一发脾气:“算我晦气,遇见你这号料。” 他掏出一张纸币,往桌上一扔,拍拍尘土,扬长而去。文世科看得最清楚,他不动声色地向晋民、胡全说道:“以后二位就少在这号酒馆就餐了,人多嘴杂,不成体统,治安强化很难进行啊。” 从这时起,晋民特别提高警觉,对胡全这个人尤其注意观察,但始终没发现什么破绽。一天,城里来了一小队日宪兵,在文世科排长的陪同下,挨门挨户地进行了搜查。晋民的单人宿舍也同样遭到袭击,但除了几件衣服和鞋以外,其它一无所获。不幸的是矿上秘密开会的工棚被查了个遍,老何被捕了。究竟谁在向敌人告密?究竟谁一直盯着我的行动?难道胡全这个人真是一条“狗”吗?晋民反复思考着。对!我试他一试!想到这里,他立即写了封信,贴上邮票,送到离这里二十里外的一个邮筒里.信,自然是飞回了孔垅煤矿的传达室里。胡全很快用巧妙的办法拆开来信,上写:“初八晚八时,龙王古庙”。这没写对方地址的信笺,是要邮到那里去呢?胡全再看信封的右角,歪歪扭扭写了“蒙村煤矿三号”的字样,“三号”是哪里?胡全把信糊好,直往蒙村煤矿的一条小巷走出。“啊!”三号在这里!胡全定睛一看,这三号院原来是一所杂草丛生、荒凉寂寞的“李家祠堂”。第二天早上,胡全让邮递员把信一一分发出去。 不出所料,初八晚八时许,就在龙王庙背后,传来了零零落落的枪声。这几天,“李家祠堂”也不时有人在堂外游转。这一切都暴露在晋民眼里。这一天晚上,晋民正和日本矿长下棋,听到了枪声,矿长说:“杨先生,不要管它,又是宪兵队在找八路,土八路,别管他。”晋民笑着说:“土八路不会找你这个光喝酒不管闲事的矿长,果真要来,还有我呢!不过,你也得当心才好!” 矿长说:“当心?当心什么?” 晋民神秘地凑到矿长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当心自己身边的人呀!” 矿长一愣:“谁?”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四回假出丧怒发复仇弹 南门口孤胆闯魔窟(分镜头)晋民果断地说出几个字,说胡全就是晋民。这矿长不发一言,想了又想,在地下转了又转,最后一挥拳头:“对!他一定是八路的干活!如果是我们的人,特高科宪兵队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 他命令文世科:“包围传达室,把这个伪装分子捉来见我!” 这时,传达室的胡全正打电话:“是!队长!什么?我马上回平定城?是!” 等文世科一伙警察抓胡全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原来这胡全正是日本鬼子的机要特工人员,他单线和山谷野平联系,又派人刺探我方情报,掌握了大量的军政材料。此时,胡全拿着手电,摸黑赶路,他要在天亮以前赶回宪兵队。突然一阵喊叫声,吓得他更加快了脚步。“喂!站住!再走,我就开枪啦!” 胡全走投无路,只好停下脚步,上前答话:“文排长,我要进孔垅城办点小事,明天下午就赶回来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文世科答道:“我奉矿长之命,要你迅速回矿,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胡全一瞧,十几支电筒的白光一齐向他射来,充满了杀机,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脑瓜灵机一动,便说:“矿长又怎么样?我胡全堂堂正正,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难道还没有这点自由?” 文世科指着他骂道:“你天天向城里报告,说我管辖范围内,今天来了八路军,明日进了游击队,今天弟兄们被抓走,明日全矿被搜捕,弄得我们日夜不得安宁。你到底搞得什么鬼?” 胡全也大声斥道:“放明白点,文世科,咱们进城说理去,走!” 文世科道:“你难道不知道谁是晋民吗?” 胡全大笑起来:“你别装蒜了,谁不知道你就是晋民?”贼咬一口,入木三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文世科一个转身,顺手抬起来就是一枪“啪!” “啪!啪啪啪啪”弟兄们在气愤不过的情况下也向胡全开了枪,这条走狗终于带着天大的疑团到城隍庙报到去了。矿工们听说胡全被打死了,都有点不大相信。但又听说他就是潜入蒙村煤矿的游击队领导晋民,心里又有些疑惑。中午时分,矿长拿着上级的命令书让晋民看,上边写:“蒙村煤矿矿长大竹国良,从即日起,解除矿长职务,回城听候审查调遣”。打死晋民的消息在平定县城乡传开后,那些大小汉奸、土豪劣绅都暗自庆幸,唯有宪兵队队长山谷野平气急败坏,连连向上报告,言称错伤了他的一条忠实走狗。这真正的晋民并没有死,他仍然在蒙村煤矿调度室就职。 孔垅州城有个坐镇州城,名气挺大,无恶不作,坏事做绝的大汉奸“劣牛”。他不仅是“红部”的要人,还可以直接和“省情报室”联系。他姓赖名武,老百姓把他的姓名反过来叫“武赖”,“无赖鬼”,你听这名字多难听!这个“劣牛”,长得什么模样?有四句话可以概括:脑袋像个捣蒜锤,扁鼻头再加豁豁嘴。满脸长着六十四个大黑疤,老鼠小眼一见钱财就笑眯眯。前些时候,有个汉奸叫“郗骆驼”的,曾和他闹了点纠葛,差点互相火并,动起武来。最后,还是他老婆“小飞机”出面才算调停。他的家就住在平定城西南营贾家小巷,上了天宁寺坡,拐弯,再上坡,左手第二个门,那所四合头小院便是。“劣牛”有个习惯,每天清晨,他一出门便牵条东洋狼狗,再带一个小护兵,耀武扬威,出去兜风。宪兵队安排在东门大街“义泰祥”杂货铺对门。门外设岗,二门放哨,内院还设着地雷池。小楼上住着的就是队长山谷野平。这山谷野平个儿很矮很胖,人丹胡,会说中国话,还常读些《论语》、《孟子》之类的书籍。他本是日本东京帝国陆军官分校的高才生,来华后因作战有功,节节提拔,被委以平定州城宪兵队队长!今天,山谷野平派人去请赖武来,说有重要的事商议,赖武一听队长请他,连忙装束齐整,来拜见他的顶头上司。 “队长阁下,赖武拜见!” “哟西!” 山谷野平说:“你听说晋民在蒙村煤矿被打死的消息吗?”赖武回答:“听说了,那个晋民已被我警备队处决了。” 山谷野平沉下了脸,不高兴地说:“告诉你,真正的晋民并没有死,被打死的是胡全,明白吗?他们用的是中国兵法上的‘移花接木计’,八路,厉害呀!” 赖武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宁肯错杀三千,不能放走一个’凡有可疑的,抓起来审问!” 山谷野平在藤椅上沉思了半刻,而后一板一眼地说:“赖武君,大东亚圣战已经打响,但眼下我们很不顺利,共产党的‘百团大战’打死打伤多少皇军,还没有确切数字。八路军连连出击,攻移穰车站,炸毁铁路线,这盘石、郝家庄、南后峪,牛村,到处都是游击队,头痛啊!田振、晋民,还有王纲,人马大大的,我的,睡不着觉,吃不香饭啊。” 山谷野平让人端来一个小盘:“你的大大的好。这是两副金镯,送给你的太太,以后要立了功,还有重赏,明白?” 赖武眼珠子早盯住了盘里黄灿灿、亮晶晶的金镯子,他使劲把两腿并紧,鞠了一个躬。还嫌这不够,立刻又趴在木地板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说道:“太君,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辈子忘不了您!” 山谷野平皱了皱眉头,一挥手,让他出去。这赖武离开宪兵队,换了一身便衣,来到平定一家理发馆刮胡子。这时,他听见石掌柜正在同一个刮脸的老汉悄悄交谈。石掌柜说:“这年头,连小米也吃不上,整天啃高梁团子,盐买不到,只好扫茅墙脚的土熬熬顶盐吃。” 那个老汉说:“刚才我进城门,给日本人敬了礼不说,还被那些狗汉奸搜了身,这不,我身上装着的十元钱也被狗日们掏了。哼!兔子尾巴,长不了!” 这一席话,赖武听了,如坐针毡。他转身出了门,使了个眼色,几个便衣特务就一拥而进,把所有理发的全抓走了。一进“红部”,你就不要指望能再出来。有个打手叫小杨的,手非常毒,进来的人,不管青红皂白,吊起来先打一顿,接着是灌凉水。赖武嫌小杨打得石掌柜还不够狠,他便把石掌柜的衣服脱掉,用皮条猛抽,用木棍乱打,还用汽油灌再点上火,石掌柜依旧不招,他便把几十个烙饼鏊烧红,然后让几个人强拉石掌柜往鏊上走。这么一走,两脚就皮焦肉烂,当时石掌柜痛得昏死了过去,赖武又用冷水把他喷醒,野狼嚎叫似的说道:“石掌柜,你说,你是不是私通八路?” 石掌柜一言不发,赖武只好把他关进监狱。赖武的老婆“小飞机”哭哭啼啼来到石掌柜跟前说:“舅舅,赖武他也是没办法呀,你只要承认是八路的探子,这个理发铺是八路的联络点,我去给你说情,准保没事!另外,舅舅你不是还存着点现洋吗?留着干什么?拿出来,我,我也好为你老人家上下打点打点呀。” 石掌柜为了身后的两男一女,狠了狠心说:“好!你告诉赖武,就说我是八路的探子,我实在熬不过去了,宪兵队的许翻译官他知道我,我家是三辈剃头的,你妈不是我的表姐姐吗?难道你没有和赖武说过吗?”石掌柜这么一说,“小飞机”也掏出小手绢擦泪:“舅舅呀,我得救救你呀!你快把现洋拿出来买条活命吧!” 石掌柜说:“你是我的外甥女,量你也不敢葬了良心!好吧!我的后院埋着一罐现洋,一共五百块,你明日去拿吧!”说完一下子昏了过去。当下“小飞机”让石掌柜的儿女们刨开后院的土砖,取走了五百块现洋。第二天晚上,山谷野平亲自审问。这赖武怕石掌柜反悔,否认自己是八路探子,他一棍上去,就把石掌柜的脑袋开了花。石掌柜的死立刻轰动了整个州城。举城上下,人人切齿咬牙,个个痛骂丧尽天良的赖武和“小飞机”。当下还有几十名绅士和买卖人联名给“湖北省公署”写信,说赖武杀害无辜,要求政府查办。那年月讲什么理?省长冯司直不好推托,又不敢得罪日本人,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华中司令部的头头为了收买民心,却下了命令,要山谷野平厚葬石掌柜,以便了结此事。下葬那天,所有买卖家的东家、掌柜,都赶来了,修表的、张箩的、钉鞋的、油刷的,七十二行,行行出动。一时间,挽联吊挂,仙鹤纸鹿,金山银山,还有各行各业送去了帐子,这简直是向日本鬼子无声的抗议。这一天,西风嗖嗖,冷雨阵阵,人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和尚道士念经,笙箫笛管,咿呀吹奏,石掌柜的儿女亲戚们披麻戴孝,一片哭声。此刻,山谷野平穿着和服,在宪兵队门前,双手合掌,向天空祈祷,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最狼狈不过的便是那杀人刽子手赖武,他一怕山谷野平,二怕众怒难平,只好头戴孝帽,手持孝棒,假惺惺地跟在灵柩后面,还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名义上是给石掌柜送殡,实际上是为自己护卫,万一有八路军混进城来,还有自己的小命? 送葬的队伍出了东门,一行人径住“魁星楼”走去。那里是一片坟地,只等“路祭”完毕,便要入土为安。桌上放着猪头三牲、八盘八碗,还有香炉蜡台。这是石掌柜生前的好友特地为他准备的一桌“送行宴”。“路祭”时,吹吹打打,一时间,鞭炮震耳,噼里啪啦,鱼鼓炮、九丈九、二踢脚,一股脑儿在天空炸响。就在这炮声大作的时候,只见一个青年汉子,一甩引魂幡,敞开胸怀,摸出一把二八盒子,对准赖武,就是两枪。可惜没有打中。可这是信号啊,那抬棺的、起轿的、吹打的、放炮的,也—齐拨出枪来,“乒乓,乒乓”地放起来。一排枪响,伪军倒下几个,赖武一看架势不对,“哎呀!不好,我上当了!”他一个翻身,就地滚出有两丈多远,好在这是一个高坡,他一骨碌,便掉在坡下了。那时地里的庄稼刚刚收过,还有些玉茭杆,他趴在一堆玉茭杆里,扒拉开缝缝一瞧!嗨!场上大乱,所有的人都跑了,二十几个弟兄死的死、伤的伤,石掌柜的两男一女、亲朋好友,也无影无踪了。赖武爬起来,悄悄溜下土崖,躲在一个小庙里蹲了一夜,这才偷偷跑回家去。石掌柜的灵柩自有后人安排,那两男一女后来参加了八路军。田振奉命剪出特务头子赖武,想借替石掌柜办丧事之时把他打死,谁知赖武脱身跑掉了。赖武在世上多活一天,就会给革命事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果然,没过多久,赖武又重新招兵买马,扩充势力。他搬到孔垅南门的“福禄巷”去住,门口有几个卫兵把守,他自己不出面,专有几个走卒深夜向他报告消息。田振的主要任务就是锄奸,他要亲手锄掉这头坏牛,替人民除害。这一天,他通过“内线”,搞到了一套警官服装,于是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赖武家的门口。两个卖梨的小贩,无精打采地蹲在离赖武门前不远的地方。田振则躺在洋车上,搭起幔布,用小刀剪着指甲。半个钟头过去了,只听赖武家的大门“吱”的一声开了,露出一个脑袋来,她就是“小飞机”。你看她身着湖绿色旗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下穿肉色丝袜,黑平绒鞋,脸上抹着雪花膏,美人粉。“双妹”牌生发油把她的头发染得油晶晶、亮闪闪,她由一个小丫头陪着,要出门到朱市巷吕袓庙进香,因为她常常梦见她的舅舅石掌柜怒气冲冲地要和她算帐。这时,只听“小飞机”呶着樱桃小嘴儿向门里的老妈说道:“看好门,等一会儿赖先生回来,就说我今晚不回来了,到彰化坡我姨妈家去了。”她一扭屁股,走了。赖武不是呆在家里不露面吗?可为什么又不在家了呢?这小子在家窝了几天,觉得实在不好受,于是他化装成一个赶毛驴的老头,破草帽、蓝夹袄、光脚板,外出溜达。这时,他从南门绕到了自己家门前,只见路上停着一辆洋车,车上坐着一位器宇不凡的警官。这警官望上去约二十二、三岁,笔挺的军服,大洋刀,高腰靴。心想,此人定有来历,莫非上边派他来和我取得联系?他转念一想,嘿!大不了是个警官,找我有什么事?还是少惹麻烦的好。于是,他又溜到后花园,赶着小毛驴想进小门。“赖先生!” 那位警官跳下车来:“在下要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告!” 赖武惊疑地说:“先生,我是个赶牲口的,不懂你的意思!” 田振一看周围人不少,在这里行动,不太方便,他掏出一张名片,上写:“太原警备司令部机要科科长贾瑞”。他说:“赖先生,是应该小心点,以防不测!可咱们在省城开机要会的时候,我不是和你坐在一起吗?贵人多忘事,你不认得我啦?” “啊?想不起来啦!请进!”赖武给伪装成卖梨的特务使了个眼色,高声喊道:“好好保护客人。” 他们进了门,几个卫兵便跟了上来。好家伙,防备还挺严呢。拐过月亮小门,眼前是鱼缸、假山、花池、太湖石,一派鸟语花香。院里出出进进的全是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人。 赖武把客人让到上房,让三姨太给点烟倒茶,摇开留声机后,唱机里播出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的歌曲,柔绵绵、轻飘飘的。赖武换了服装,上着褐色马褂,下穿团龙肥裤,腰里自然是别着随身家伙壮胆。田振说:“赖先生,在下受梁司令官的密示,让你提高防范,近有游击队要拿你呢!” 赖武一阵大笑:“哈哈!”猛然在笑声中变了脸色:“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位警官?”他把茶碗“啪”的一摔,十几个卫兵从屏风后突然冲出,枪口一齐对准了田振。田振顺手剥了一个桔子:“好酸!赖先生,你不相信我?请你给我挂个长途,533转12678,梁司令长官机要处。” 赖武转身命令卫兵道:“谁让你们这样对待客人?下去!下去!” 田振这时却变得严肃起来:“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小子送假情报不说,害死石掌柜,骗取皇军的钱财!现在有人告你私通八路!” 赖武一听这话,吓得浑身汗毛倒竖。他双腿打颤,上下牙直打架:“贾科长!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几天共党活动神出鬼没,处决了黄成耀,枪毙了郗骆驼,人家还要杀我赖某。你说,我和他们既无夺妻之仇,又无杀父之恨,可不知为什么他们总要同我作对?” 田振猛然大喊一声:“赖武,你还想抵赖?”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五回施连环猎牛遭果报 孔垅城勇士锄汉奸(分镜头)田振猛然大喊一声,吓了赖武一跳,赖武让三姨太端来一盘点心,很亲切地说道:“贾科长,这是新盛魁刚制的绿豆糕,清甜可口,开胃健脾,比三合成杂货铺的点心强多了,请尝个鲜吧!” 田振心想:现在和他动武,恐怕是进来就别想出去,如引蛇出洞,又怕难以下手。怎么办?怎么办?他一抬头,见墙上挂着一口军刀。刀!刀!对!何不来个借刀杀人?想到这里,心里有了主意,先给他个下马威! 赖武一摸脑瓜,思谋半晌,不知这田振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田振很神秘地说道:“你以前送情报,是单线只给山谷野平吗?” 赖武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田振又道:“现在是朝廷有人好做官,赖武呀,你发出的情报,不仅得罪了共产党,而且惹火了不少兄弟。” “对!对!”赖武好像如梦初醒。他一转话题说:“贾科长,我一看你就是贵人,这叫紫气东来。小时候,我看过麻衣相,单凭一观,定见分晓,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准口正,两耳垂肩,主贵,主贵啊!”赖武越说越玄乎,口吐白沫,耳朵发涨,说得田振不禁笑了起来:“得!得得!老兄,行啦!这样吧,以后我将搞到的情报,于每礼拜五深夜十二点钟,放在孔垅城阳春楼外的那棵老槐树洞里,你取以后直接送到北平,这样,你就可以得到华北特工部的头号奖票,十万块钱哪,怎么样?” “好!好!多谢贾科长关照,你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说话,我定效犬马之劳。这十万块钱,你我二一添作五,绝不反悔!”赖武还要说些感激流涕的话,谁知那田振起身,说声“后会有期”,就要告辞,赖武亲自把他送出门外。车夫在这里整整等了两个时辰,一见警官出来,忙说:“先生,上车。” 田振不等车夫说完,便一个耳刮打了过去骂道:“瞎了狗眼了?少说废话,走!” 赖武一看这贾警官和自己一样狠毒,很为满意:“贾科长,恕不远送。” 田振坐着车走了一阵,来到钟楼巷的尽头,他摸出一把日本票子塞给了车夫。车夫愣着,不敢接钱,田振笑着说:“师傅,你吃苦了。这点钱你拿回去养活老人吧,刚才我是有意在赖武面前打你的,请原谅。”他紧紧握住车夫的双手:“谢谢你啦!”一转弯便闪进了钟楼巷的关帝大庙。车夫愣了一会,猛然醒悟过来,对!他一定是来无踪,去无影的那个人。”他拉起洋车正要走,迎面碰上两个卖梨的小贩,他俩劈头问道:“喂!那个警官哪里去啦?” 车夫一瞧,这两个人原来是在赖武门前卖梨的小贩,眼见他们神情慌张,流里流气,心想,他们一定是便衣特务!于是,顺手一指北面的大煤灰堆说:“警官朝那里去了,连钱都没有给,哎,真是!”“少罗嗦,滚。”卖梨的露出了凶相,他俩顺着车夫指的方向,小跑步跟踪下去。 田振来到关公大庙,见庙内有一口大钟,足有三万多斤,庙宇也显得十分冷清,蝙蝠、鸽子、野鸟,到处乱窜乱飞。大殿上,关云长右手拈长须,左手捧《春秋》,十分威武。左首关平捧印,右首周仓执刀,一副对联悬挂两旁: 生蒲州、辅豫州、保荆州、鼎峙西南,掌底江山归统驭; 主玄德、友翼德、仇孟德、威镇华夏,眼中汉贼最分明。田振正在观看,一个老僧走了过来:“善哉!善哉!老僧有礼了!” 田振向前施礼:“老方丈。我特来向贵寺施钱,钱不多,请笑纳。”说着,把一包钱恭恭敬敬奉送给了老和尚。 老僧正要拿纸墨笔砚,签署施主的大名,田振却将警官服脱掉,露出了一身粗白布的对襟衣服,一脱皮鞋,脚上早有布鞋穿着,顺手掏出一条毛巾,利索地系在头上。嘿!不一会功夫他变成了一个庄稼汉。他对老僧说:“老方丈,这套警服请你代我保管,日后定有见面的福缘。” 老和尚满腹疑团,心神不定,等给这位庄稼人打扮的神秘人物端来热腾腾的老倭瓜小米焖饭的时候,田振早已从庙后的地里走了。 换了装的田振来到了一家卖油糕的铺子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油炸糕来。这是他与王纲接头的地方。 王纲二十五岁,曾在“牺盟会”里担任过宣传干事,现在黄梅县、广济一带开展工作。王纲见到田振后,从田振的眼神里,判断出他并没有完成锄奸的任务。田振和王纲当晚住在平定城八眼窑那里,田振和王纲窃窃私语,把下一步计划做了研究和安排。隔墙是宪兵队毕翻译家。第二天天刚发亮,两人一骨碌爬起来,换了套装束,便扣响了毕翻译家的门环。 一个烫头卷发、身体微胖的太太穿着日本的木屐拖鞋,走了出来:“二位先生,找谁呀?”田振掏出一张名片,他恭敬地说:“麻烦夫人告诉毕翻译官,说贾某有要事求见。” 就在这个女人刚要去通报的时候,那两个卖梨的小贩一前一后从门前走过。昨天,他们向赖武禀报,转眼不见了那位警官,赖武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今天冤家相遇,分外眼红。咦!这个人挺像昨天的警官先生,缘何现在又变成一个阔商身份的人,莫非眼花了?两人正在犹豫,门内走出了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毕翻译官。毕翻译官一见来人气宇轩昂,连忙道:“请!请!”门“吱”得一声关了,这两个便衣特务只好揉了揉眼睛。奇怪!莫非认错人啦? 两人来到毕翻译家的上房客厅,一阵寒喧过后,田振开门见山地说:“毕先生,我是省城特工组的贾林,奉命前来拜访毕先生。”他边说边把一个小白皮本子递将过去。还说:“毕先生,经调查,赖武先生送的情报全是假的!”毕翻译官搓着双手,迷惑不解:“假的?” “对!假的!全是假的!赖武给省城送去的情报,不仅有山谷野平的签字,也还有你的笔迹呢。连你们宪兵队长恐怕也有受到牵连的危险,所以我特地来告诉先生。” 毕翻译官站起身来:“绝对不会,赖武的人马足有三十多个,全是皇军的心腹、内线,怎么会是假的?” 田振哈哈大笑:“你好糊涂,前些时候,不是说有雷管炸药皮箱私运到阳泉车站吗?不是说已经枪毙了晋民吗?还有,郗骆驼被枪杀、冯巡官被砍。五月端午,石太铁路被炸;七月初七,熔化厂门前哨兵被刺;中秋晚上,辛兴一带把公路拦腰斩断;而今,石掌柜丧事中几十个弟兄又被打。中日满三国亲善,大东亚共存共荣,这么一个小城就镇不住,怎么对得起天皇陛下的恩赏?”他越说越气,弄得毕翻译官连连点头,心服口服。 田振一笑,把话这么一转:“可是呢,那赖武却把真情报送给这个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啊?”毕翻译官不禁头上冒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田振沉下脸来:“经过我们严刑拷打送情报的人,他吐露,在每礼拜五……” 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月份牌,又道:“对,是每礼拜五,明天吧!深夜十二点,上城阳春楼墙外的一棵老槐树洞里去取情报。” 毕翻译官连忙问道:“可靠吗?” 田振说:“你去报告山谷野平队长,多带些人马,一定要捉活的。这样,不仅可以洗刷你的嫌疑,而且对你也有好处,还可以得到更大的信任。” 毕翻译官非常感激,连连称谢,亲自把二人送出门后,立即更衣,直奔宪兵队见山谷野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说,山谷野平大动肝火,连忙布置阵势,要活捉“劣牛”赖武。 第二天,也就是礼拜五,打早,这天也正好是“登高赋新诗”的九月九重阳节。赖武照例吃了“小飞机”给他做的糕。糕,登高之意,官高、人高、步步高哪。换了衣服直奔宪兵队,见了队长,问寒问暖,还送上一盘热腾腾的黄米枣糕。山谷野平一看,青红丝、玫瑰片,米西米西的!核桃仁、瓜尖条,不错!挺好吃的。劣牛赖武压根不提什么送情报的事儿,山谷野平也不直说,两人是各怀鬼胎,各打主意,各使对策,各行方便。山谷野平也假惺惺地说:“赖先生,你的大大地好!今日是重阳节,来喝杯菊酒,这酒是明目润津,延年益寿的啊!”他还端一盆在娘子关弄来的上水石送给赖武说道:“赖君,苏东坡不是说过,‘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这是块好石头,石不能言最可人啊!”他又拔弄着小罐里头的蟋蟀,“这头小蟋蟀,你猜是什么名号?”赖武摇摇头。山谷野平哈哈大笑:“赖君,这叫‘大紫牙’蟋蟀,它的牙齿最厉害,一旦和别的蟋蟀相斗,保管咬死对方,明白?” 阳春楼上鼓儿一响,钟儿一敲,“当当当当”,午夜十二点,此时已经是夜沉沉、风嗖嗖,谁也不相信在这家家都入睡的深更半夜,就要发生一场大乱。当下赖武悄悄行动,他本想自己去取情报,转念一想,这样不会上了共产党的当吧?于是,他躲在后面压阵,派遣另外两个特务去取。他们在预定的地方,这么一掏,是一本破黄历,这两人正要拿走,身后突然射来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接着便有人喊:“别动!谁动打死谁!” 那两个特务也不看火候,以为是游击队,“乒乓”就是两枪,土丘上出现了一串火星,山谷野平大怒,一举洋刀:“八格牙路”!土丘后射出一排子弹,两个特务,一对冤鬼,双双报销。日本兵一个包剿,围了上去,一个特务手里还握着“黄历”呢。另外一个小特务一看情况不好,连忙从远处跑来,哆哆嗦嗦地喊道:“八路老爷饶命!” 跑了和尚能跑了庙?山谷野平立即带领日军去捉劣牛赖武,赖武乖乖就擒。赖武正想分辩,毕翻译官却在一旁开了腔:“准是八路军给他送的情报,这还了得?” 山谷野平怒气冲冲地说道:“赖武,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讲实话,谁指使你来取情报的?”赖武本来知道这一下可上了那个贾科长的大当了,可他弄不清山谷野平怎么知道?他只好叩头求饶:“队长阁下,我忠于皇军,根本没有和共党来往啊。” 山谷野平让人把劣牛赖武吊起来,用木棍狠狠地边打边问:“这本黄历,是什么意思?不是五行八卦,就是天干地支,难道你是用这奇门法术来查密码的吗?” 赖武哭着道:“那天来了一个警官,他说他是太原警备司令部机要科长贾科长!” 毕翻译官现在才知道同样上了这个人的大当,准是共党的要人才这么大胆两头串通,如果我也说出暗中事情,我不是同样落此下场吗?想到这里,一死心,添油加醋地说道:“队长,赖武良心大大地坏了,他害了石掌柜,欺诈了五百块袁大头,私卖烟土,贪污公款。”毕翻译官又想:哼!你调戏过我的老婆,还耀武扬威地跟在山谷野平后面说我的不是,我能饶过你吗?他又想,如果我替劣牛赖武求情,那么山谷野平问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情报?那个说有情报的人现在哪里?我到哪里找人去?干脆!处死他算了! 山谷野平翻翻“黄历”,看看“劣牛”赖武,上一次给我弄来全孔垅城给石掌柜送葬的事,这一回又惹出什么情报的事,我要你干什么?他一解衣服,抽出大洋刀,猛劲一刀砍去! “啊!”这赖武的人头血淋淋地滚落在地上了! 可是,时不多久,山谷野平就后悔了。他一拍桌子喊道:“坏了!坏了!我这是曹孟德杀蔡瑁,诛张允,中了共产党的计了,他当即把说赖武坏话的大小特务全部关起来,又听说“小飞机”上窜下跳,名声狼藉,就给她脸上抹了五颜六色的油漆,拉出城外,让人唾骂。山谷野平又盘问毕翻译官:“你是怎么知道九月九有人去接送情报的?”毕翻译官只得实说。山谷野平恍然大悟,才知道翻译官也是一个草包,以后不能再重用。屋漏恰逢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山谷野平接到一份密报,上写:“有小股游击队窜到小池一带,速去追剿!”他摇了摇电话,不通!电灯偏又熄灭了,只好点亮汽灯,要阳泉转兵,协同出击,召集大小警官,特务,宪兵队的人马,派出大小车辆、摩托、星夜出城,直奔流杯池。谁知扑了一个空,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山谷野平只好退兵。谁料,走到蔡山脚下的时候,迎面扔来几颗手榴弹,“轰轰!”一时间,火光连天,子弹“嗖嗖”乱飞,机关枪也“哒哒哒哒”地响了起来。有人说这是赵亨德的队伍,山谷野平慌了。 “快撤!快撤!” 这还了得!回城后,山谷野平气急败坏地命令关上城门,此后,城门足足关了四十天整,城上日夜有兵丁站岗放哨。但城内秩序依旧很乱,街市上还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传单、标语,连宪兵队的墙上也出现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的大字标语,吓得山谷野平终日惶惶,抱着小铜佛爷,乞求保佑他平安。不久,又有人报告说,他的又一个心腹“黑牛”也被杀了。 “黑牛”是打探孔垅煤矿的秘密头子呀!孔垅的情况,以后怎么了解?山谷野平唉声叹气,一筹莫展,只好龟缩在宪兵队,叫几个日本歌妓唱唱歌、跳跳舞。这“黑牛”常在“接敌区”活动,什么叫“接敌区”?就是接近敌人活动的地方,像石卜嘴、赛鱼、辛兴、坡头一带。他盘踞“敌占区”平定,可他的魔爪一直伸到“接敌区”。原来他假装要投靠抗日政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阳奉阴违,两面三刀。谁知他贼心不改,竟把公安局长王维新活活推到枯井里杀害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办事,也好有个前程。这家伙肥头大耳,力大如牛,人又长得黑,所以人称“黑牛”,他的名字叫钱侗。田振又接到任务,要求在很短的时间锄掉这条“黑牛”,开展“接敌区”的工作,如果不锄掉这些害人的东西,敌人的气势就会趁机嚣张起来。眼看冬天就快要到了,一队大雁展翅向南飞去,家家的豆叶菜已经做好,又准备些红薯、山药蛋、倭瓜、白菜,渡过整整一个冬天。 这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台戏了,戏台就在城隍庙。因为天一冷,戏班子就整休不唱了,等来年正月初九才在孔垅谷坝头玉皇庙门前唱开庙门戏,城隍庙年年七十二台戏,少一台也不行。 在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庙会中,走来了一个人。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六回德化村深夜捉特务 南天门歹徒杀和尚(分镜头)这孔垅城隍庙在县城三道后街,绿树环抱,红宇威严,善男信女,香火不断。田振来到庙上,但见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上了台阶,石碑很多,此庙乃是明知州张孟善所建,这城隍庙的城隍爷旁边,还有判官、无常、阎王、小鬼、还有那些罪鬼披头散发跪在当殿,还有把人放在磨里磨的,把人绑在柱上用锯锯的、把人下油锅炸的,很是怕人。据说还有机关哩,有一州官不懂里面的奥妙,误踩了机关,竟把庙里的泥像一古脑儿动了起来,吓得这位州官当场昏了过去。所以人们来到这里,叩头祈祷,不敢有丝毫杂念,这也是古州“以佛治心”,“神坛设教”的用意所在。田振来到城隍庙,他举目一看,庙前的对联很有寓意,其中有一联是“好大胆敢来见我;快回头莫去害人。”还有一联是:“举念时明明白白,勿忘了自己;到头来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倘若坏人看了,定要魂飞魄散,吓得不得了;那些忠臣孝子、贤妻义兄看了,当然连连点头,这就叫“为人不做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田振今天装扮成算命先生,八字胡,黑小帽,蓝大衫、还架着一副眼镜。他手举一块招牌,上写“铁嘴陈半仙”,在庙台左边摆开一个小摊。那右边的八卦摊,就是三晋有名的‘活神仙”葛东海。据说那葛东海巽离坤兑,八八六十四卦极其灵验,葛东海心想,我活神仙在此,怎么又来了个“陈半仙”,嘿!这不是拆我的台吗?田振刚坐下,只听二通锣鼓敲响,庙戏就要开演了。在一阵丝竹乱耳、金木齐鸣的吹奏声中,只见一位身穿红袍、戴皮股脸的天官上了场,他这么一舞一跳,台下第一排就有人喊道:“平定知县陆礼老爷赏银十两”、“警备司令部郑荣团长赏钱五十元”、“浚源钱局东家岳安赏钱七十元”、“谦和堂药局李杰先生赏钱一百元”,黄梅戏班主人杨振麟走出,向赏钱的人脱帽、鞠躬。武场打鼓板的是原先说评说的郗富根,他敲起板来,节奏分明,灵活自如,台下不时传出对他的喝彩。此刻,台下有两个活跃人物,一个叫“安碌”,一个叫“酱脸”。此二人穷困潦倒,难以为生,无奈只好伸手向人乞讨,可他俩全是“秀才”出身,不但满肚的学问,而且很有民族气节,日本人请他俩当汉奸,他们宁肯要饭,也不给日本人做事。所以大家都尊敬这两位穷人。有一次,一个汉奸赏他俩钱,他俩连看都不看,这叫做“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着实让人举大拇指。这次庙戏要唱三天三夜,三天之内要连唱“一盆雪”、“二度梅”、“三上轿”、“四进士”、“五岳图”、“六月雪”、“七星庙”、“八大锤”、“九件衣”、“拾万金”这十本戏。还有“红霞关”、“黄鹤楼”、“粉妆楼”、“白门楼”、“黑风洞”、“紫罗衫”、“蓝衫缘”、“绿牡丹”。嘿!不是连数,就是对色,挺有意思的。 此时,田振正在戏台下边摆着卦摊,顺耳听那台上的唱腔词句,一个人凑来说要算命,言称他想考北平大学,看能不能考上。田振让来人写一个字测测前程,来人顺手写了个“秋”字,田振道:“秋者,岁丰之季也。然你写得秋字,左为禾,右为火,烈火烧燃禾苗,焦也,不佳不佳,明年再考吧。”旁边围了不少人,都认为这位测字先生不是那种光报喜不报忧的江湖术士,还真有两下,田振一看人来的不少,站起来说道:“大明时,大太监王承恩微服私访,路遇一算命先生,他写了一个‘友’字,朋友的友。先生说‘友’字者,反王出头,不好!王承恩又写一‘有’字,有没有的‘有’字,先生说‘有’字者,大明江山失去一半了,更不好,王承恩又写一‘酉’字,这申酉戍亥的‘酉’字,先生说,坏了,这个‘酉’字,尊字上边缺少了两点,下边缺少了‘寸’字,当尊不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看主人前程更凶,大明要完了。果然,崇祯爷吊死煤山,不久,闯王进京,天下大乱啊!”田振这么胡诌乱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来了—个人,他戴着礼帽,穿着对襟衣裳,黑脸膛,浓眉毛,比颜良还丑,一副恶煞神像。啊!这不是“黑牛”吗?对,就是他,但见“黑牛”开了腔:“先生,给我算一卦好吗?”他顺手写了一个“日”字,田振坐下仔细一看,说:“日字者,乃喜神之位,日出东方,阳气上升,主为贵,吉祥之兆也。古云,日为中阳之宗,月为太阴之象。你瞧,日字是两个口字,你先生不比凡夫俗子,有口福,而且这个日字,中间有三划,预示着你要官加三级,左右各有一划,说明你有左膀右臂,三日之内恭喜你要发财了!” 这“黑牛”一听,嘿,真灵。顺手给先生扔过三块袁大头。田振一瞧,这“黑牛”顺手牵过树旁的白马,一跨身,“咯嗒咯嗒”,下坡去了。 田振站起身来,使了一个眼色,那假装看热闹的八名游击队员,一齐把眼光射向“黑牛”,田振大喊一声“黑牛”!“黑牛”勒住缰绳:“吁——有什么事吗?怎么敢这样称呼?” 田振慢慢地说:“先生是闻名小城的‘黑牛’吧,我不该呼先生的尊号!”“黑牛”下了马,“先生,有什么事吗?” 田振一看,并没有认错,真想暗示王纲一枪把他打死,又一瞧,敌人来得不少,不好下手!他灵机一动,“大人,且慢!在下善闻清浊气息,会辨强弱之音。天地阴阳,五行八封,无不通晓。某虽不敢称今之鬼谷,然而,你的马四蹄扬尘,似当年庞士元骑之‘的庐’马,它眼有泪痕,怕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呀”。几句话说得“黑牛”脸色大变,青筋暴涨:“你不是说我主贵吗?” 田振说:“你现在骑马,‘马’字上边是个‘王’字,下边—拐弯,像个枪的样子,说明有人暗算你,再往下是四个点,更为不吉,古写‘亡’字呀”。 “黑牛”一脸不高兴。一叉腰,瞪着眼,他猛然一喊:“举起手来,给我搜!” 田振没防着这一着,只好让几个伪军搜身,幸好,他没带枪,好玄呀!“黑牛”见没什么嫌疑,便骑马顺着庙沟的方向去了。庙戏唱到晚上,跟踪“黑牛”的一个游击队员悄悄告诉田振,“黑牛”现在郝九龄村长家打麻将。这是个好机会。田振带领游击队员离开了城隍庙。来到庙沟村后,见村长家门口有一个站岗的伪军。怎么能引开他? 王纲走过去向伪军道:“老总,你行行好,我想找一下郝村长。唉!我的老婆很不讲理,外号人称‘母夜叉’。昨天晚上,她和冠山的老和尚睡了觉,我发现后,说了说,她就把我打成这个样。” 伪军忍不住笑了起来:“胡说些甚,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 王纲说:“你不认得我老婆?可漂亮呢。你瞧这半身照。”他往身上掏照片,伪军悄声说:“掏出来我瞧瞧。” 就这么一闪念的功夫,王纲一拳头打了伪军个倒栽葱。同来的几个人一齐上前把那个站岗的伪军拖到一个黑暗的地方,嘴里塞了块破毛巾。 田振提枪走进大门,进二门,见上房里头号洋灯拧得挺亮,“黑牛”正兴冲冲地和几个人玩麻将,旁边一个女人叼着烟,吐着圈,凑在“黑牛”耳边说:“呶,又赢定了,这该给我买副好镯子了。”田振借着红绿玻璃,这么一瞧,柱子那边有一个伪军站岗,还有一个伪军站在屏风后打瞌睡。 此刻,街上一阵喧哗声,是散夜戏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田振一伙人,大喊一声,闯进屋来:“不许动!”“黑牛”一掀麻将桌,一蹲身,掏出手枪“乒乓”就是两枪。田振早防着这一招儿,当即回击了一枪。这时,王纲早把那个伪军的枪夺过来,另一伪军睁开睡眼,迷迷糊糊正要举枪,“啪”一枪打过来,打中了他的手腕,“嗳哟!妈呀!”枪掉了! 田振大喊:“我们是八路军,缴枪不杀!谁动,就打死谁!”“黑牛”站起身来,一看,八支短枪一起对准了他,他没再吭声,把枪举了起来。王纲过去缴枪的当儿,这“黑牛”一拳打倒了王纲。说时迟,那时快,田振对准“黑牛”,“啪!啪”就是两枪。“黑牛”一扫腿,踢倒了一个队员,王纲爬起来,又向“黑牛”射击,可这“黑牛”顺手抓过一张大方桌,挡住了子弹。他把方桌这么一扔,趁此机会,夺门而逃,田振顺手就是一枪,这一枪差点把他的耳朵给打掉了,他顾不得这些,冲出门来,一侧身、一贴墙,嗖的一下,他上了一道墙,一个跟头,翻在墙那边了。 那几个保长、村长早已吓得浑身打颤,那个女人哭着脸道:“不要打死我!我用毒药害了头一个男人,这钱都在我姨妈那里呢,我给你们拿去。” 田振说了声:“少废话!”也冲出屋来,跳过小墙,一看,“黑牛”不见啦! 田振心里焦急万分,—看这里是一处茅草地,远处是一条山路,没办法追击,他只好带着游击队折回多云山,在做豆腐的杨家沟村住了下来。杨家沟的老乡给队员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豆腐宴”:豆腐丝、豆腐块、炸豆腐、辣豆腐、蒸豆腐。还打了二斤白酒,队员们就着豆腐干、什锦豆腐,最后喝了营养丰富、味道独特的豆腐汤。大冷天能吃上热豆腐,队员们的心里暖烘烘的! 田振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梦,心想这“黑牛”究竟跑到那里去了?他忽然想起“黑牛”原先有一个姘头叫小荷的,莫非他藏在小荷家不敢露面?小荷家在宋家庄,那是一个大户人家,进去很不方便。田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与王纲商量一番,就这么办! 原来“黑牛”这么一跑,果然不出所料,当晚就悄悄溜进宋家庄。宋家庄有一家大户,姓宋,前清年间祖上做过道台,如今这光景日渐衰落。宋太爷活到八十多岁谢世,膝下三男两女。几个男孩都已长大成人,在外地谋生。这里面只有一个媳妇不争气,外号叫“小荷”。因男人常年不在家,难免做出些不干净的事儿。这“黑牛”看中了宋家的财产,明来暗往,竟把小荷骗到手,宋家尽是闺女媳妇,谁敢惹他?“黑牛”摸着熟悉的道路,从后门闪了进去。这“黑牛”好像他自己就是宋家的主人,坐在客厅,使奴唤仆,让丫头点起洋灯来。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品着清茶,教训那些吓坏了的闺女媳妇:“我今晚来,是为了躲避游击队追击的,我就住在你们家。谁要出卖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来到小荷房间,小荷已经让厨子送来夜餐来款待这位“皇军”的红人,山珍海味,吃个痛快。列位,有哪些山珍海味?象鼻、猩唇、熊掌、鹿尾、驼峰、猴脑、豹胎、燕窝、竹笋、香菇、猴头、银耳、鹿筋,这是山珍;鱼翅、海参、鱼肚、干贝、唇鱼、鲍鱼、鱿鱼、海菜,这是海味。田振、王纲进了宋家庄,不便多带人,他俩 趁着天不亮就跳进了宋家大院。后院里可吓坏了早起的老妈子,她正要声张,田振悄声问道:“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人进了你家?” 老妈子说:“唉!有什么法子?人家有权有势谁敢惹?” 田振说:“老人家,别怕!我是八路军!那小子是个汉奸,他在哪里?” 老妈子一听,指着小花园的木楼说:“就在那里。” 田振又说:“老人家,请借一下你的衣服穿穿!”老妈子不敢违抗,把上身衣裳脱下来,又把头上的蓝头巾让田振蒙上,然后自己躲在树后。田振轻手轻脚地走上木楼,他一推门,门虚掩着,“黑牛”压根儿没想到游击队会知道他在这里过夜。人常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荷一听有动静,出声问了一句。田振捏着嗓子道:“小荷,外面有人找汉奸‘黑牛’哩!” “黑牛”在梦中一惊,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头蒙蓝巾、身穿大襟衣裳的“下人”,他蒙了蒙头,一想,不对,怎么叫我汉奸?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枪,田振早防着这一着,早已上前用枪逼住了“黑牛”。与此同时,王纲也进了屋内,用枪对准了“黑牛”。“黑牛”还要反抗,小荷一把把枪给夺了,原来这女子怕这么一闹腾,她没脸见人。 田振道:“‘黑牛’,起来,跟我们走!不要连累人家!” “黑牛”只好穿上衣服,田振、王纲刚要上前捆他,不提防“黑牛”一推后窗,跳了下去! 田振提枪跑下楼来,一瞧,小花园的墙下有一个深水道,准是从这里跑了! 田振眼看天色大亮,再捉“黑牛”,只怕时间不允许,于是他把衣裳还给老妈子,憋着一肚子闷气,和王纲离开了宋家庄。你猜“黑牛”又跑到哪里了?他从深水道跑出来,离开宋家庄,在路上抢了一个商人的自行车,没有半个时辰,又躲回孔垅城去了。“黑牛”经过这场虚惊,自以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又带领日、伪军出城“扫荡”,这家伙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抓,他自己还戴上日本军帽,穿上日本军服,大摇大摆,不可一世,向那些大小汉奸伪军头目讲自己怎样用计骗了游击队,还说:“哼!我看谁还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拨牙?” 人民的事业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田振和王纲几天几夜都不能合眼,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处决“黑牛”?为什么不愿在老百姓家中向特务开枪?是自己仁慈下不了手?还是不愿给老乡们惹麻烦?经过分析,他们—致认为:锄汉奸必须看准火候,这样才有利于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有利于发动群众。 这一天,“内线”送来情报,“黑牛”带着两个特务,正在南天门二道寺院内行凶杀人呢,田振他们立刻沿西关红牌楼上得山来。 这南天门是历代通京广大道,十里长坡,异常险峻。这南天门在黑砂岭坡顶,折下去就是二道寺,古人说这山路“扼石径之崎岖,拟仙楼缥缈,京华襟带,冀晋咽喉”。四祖寺住着一位老和尚,行好积善,广散钱财,他每年总把寺院内外栽的桃果卖掉,所得之钱施给附近大峪、小峪的穷苦人家,他见了人,自谦谓“空桑子”,意思是他是空桑树所生,看破红尘,在此出家。这一天晚上,下起毛毛细雨,老和尚披着件夹袄,点着灯在调“糊嘟”,就是用粗玉茭面和黑豆叶菜做的一种平定农家饭。突然,“黑牛”闯进门来。“谁?” “干爹,是我!” 原来“黑牛”小时候曾拜过老僧为师,因他不务正业,老和尚再也不愿见到他。老和尚放下碗来,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道:“你深更半夜,来我破庙有什么事?” “黑牛”上前拉住老和尚,又叫了一声:“爹,不认得我啦,我是‘黑牛’呀。”还没等老和尚唠叨什么,又说:“爹,我在皇军手下做事,这几天手紧,你先借我二百块现洋,不几天一定加倍奉还!” 老和尚瞪大眼睛:“啊,你这个汉奸!”这位八十多岁的老僧指着“黑牛”骂道:“你这个畜生,当了日本人的走狗了。你应该跪在庙里向菩萨祈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黑牛”早已等得不耐烦,恶狠狠地说:“拿钱来!钱在哪里?”老僧“呸”得吐了“黑牛”一脸,正要呐喊,狠心的“黑牛”顺手操起菜刀来,一刀便把老和尚性命结果了。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七回烽火台宰狼快人心 孔垅矿逐蛇出山洞(分镜头)“黑牛”一刀把自己的干爹砍死,还不解恨,又让几个手下翻箱倒柜,看有没有钱财,他又在后院找了几把镢头、铁锹,就在那里刨起来。刨呀、挖呀,指望能找见装金银的罐子,谁知除了老和尚用过的经盒、捧笙和笔墨纸砚外,其它—无所获,“黑牛”大失所望,连叫“晦气”。田振折下头道寺,在“一路福星”的石碑楼后查看特务的行踪,他上了二道寺小庙的屋顶。还没等“黑牛”刨挖钱财喘息过来,田振大喊一声,跳了下来。王纲一甩快枪,撂倒一个小特务,接着又一甩快枪,“啪”另一个特务也被打倒在地。“黑牛”一看形势不对,“呼”地一声,夺门而出。 这可不好办啦!四周一团漆黑,天下着蒙蒙小雨,偌大的寺院,漫长的石坡,上哪里找他?田振伏在一棵古树旁,观察动静,他屏住呼吸,一声不响,几次和敌人较量,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二道寺古阁外,有一个很高的烽火土台。原先,京城里如遇什么紧急情况,这里便点起狼烟,一时浓烟滚滚,十里一烽台,十万火急的军情便沿着村镇城池迅速传开。 田振正看着那高入云霄的烽火土台,猛见烽火台下闪过一个黑影。田振不慌不忙,轻手轻脚地跟过去。烽火台旁果然是“黑牛”,他正藏在阴影里。田振屏住气,端起快枪,瞄准“黑牛”,“啪啪”就是两枪!“黑牛”应声而倒! 王纲也闻声赶来,只听“黑牛”哭着央求道:“八路老爷,我的腿不能动了,你们饶我最后一回吧。我这指头上还戴着七钱重的赤金戒指呢。还有,我身上还装着一副金镯子呢,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田振大声吼道:“‘黑牛',你这个万恶不敕的狗汉奸,杀人的刽子手,我代表人民处决你。”说着,连打几枪,“黑牛”脑袋开花,一命呜呼了,那花红脑浆流了一地。从此,人们再到南天门求神拜佛的时候,都要来烽火台看一看。好事人还在这里立了一块石头,上刻“大汉奸‘黑牛’葬身于此”。人们也到二道寺朝拜,含着眼泪念叨二道寺老和尚生前的好处。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和尚从此也该瞑目了。一天,孔垅煤矿上来了一个磨剪子的人。“磨剪子来,锵菜刀来”!这磨剪子的人是个瘦鬼,他白天在矿上转悠,替人家磨剪锵刀,晚上就住在工棚里,四处打探情况。他就是保安中队队副牛白小,人称“瘦牛”的狗汉奸。原来这“瘦牛”乃五条牛中的老大,眼看自己的几个兄弟一个个命丧黄泉,这瘦牛又惊又怕,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要为自己的哥儿们报仇雪恨。他和“肥牛”商量,与其束手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消灭田振他们,他弟兄们迟早逃不出游击队的手心!商量来商量去,他们忽然想到了阳泉蒙村煤矿。听说那里的矿工已经组织起来,工潮闹得挺凶,又听说最近新换了日本矿长,如果能顺藤摸瓜,或许能摸到“大鱼”。于是,他自己先扮成磨剪刀的来到矿上,让“肥牛”派了几位弟兄帮助他,严密监视煤矿的活动。日本人叫孔垅为“哟赛”,管阳泉的煤叫“眼泪”,意思是十分珍贵。他们眼中死死盯着平定、阳泉的煤,垂涎三尺。据说一日本专家到阳泉,一见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煤,有的人家还用大块炭当围墙用,街上全是煤,他很吃惊,说这些黑石头倘在日本国内,日本国就大大地发财了。所以日本鬼子不惜一切代价,夜以继日地把煤运到日本。这“瘦牛”就是为了讨日本人的好,要在煤矿上摸线索,以便能飞黄腾达。再说晋民来到蒙村矿后,工作一直比较顺利。他知道,阳泉是个煤城,这里的工作如果开展好了,就会对整个平定、盂县、寿阳、井陉,甚至整个石太沿线的工作产生很大的影响,就会有力地破坏日军对华北实行的“蚕食”政策,就会切断敌人燃料的命脉,虽然他没有真枪实弹地和田振、王纲他们一起共同战斗,但他在无声无息地为革命做着工作。一天夜里,孔垅煤矿的工棚里正在召开党小组的秘密会议,梁海首先发言,他说:“最近,咱们这里来了一个磨剪刀的,听口音不是外地人,依我看,此人来头不对!” 梁海这么一说,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立刻分析开了。对于当前的形势,大家认为平定城内关了四十天城门,现在城里的敌人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但并不死心,他们和铁路沿线的敌人勾结在一起,互相依托,实行强化治安活动很是猖獗。接着晋民拿着几份报纸念给大家听,那时咱们鄂豫皖边区有《抗敌报》、黄梅县有《新生报》,还有中共大别区党委的机关报《新华日报》等等。晋民说:“最近伪湖北省政府同日本鬼子成立了‘湖北炭矿株式会社’,目的就是要掠夺咱们的煤,咱们必须一方面依靠游击队、武工队的同志们铲锄敌特,打掉他们死心塌地效忠敌人的气焰;另一方面,咱们必须在阳泉煤城内开展活动,消极怠工,破坏机器,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还要带动、影响黄冈、黄梅县的一切大小煤矿,这个任务艰巨的很啊!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谈一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热烈,最后做出决定,先要紧紧盯住那个磨剪刀的可疑人。孔垅煤矿新近换的一个日本矿长名叫中村,在日本矿业学院毕业,他不多言语,上级命他来这里采煤,同时还要受平定宪兵队山谷野平的指挥。孔垅的矿务局一直住着日本的“混成旅”,他也在受他们的领导。他整天钻研采煤,在日本就编著过一本《采煤学》,来到中国以后,他依旧整日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煤的各种构成成分,对矿工的死活不闻不问,矿上的—切公务,都由其下属人员料理,一切设施又都是由上边派置和修理,所以倒也放心。孔垅矿的四周全围着铁丝网,四端又各建有一个小碉堡。这些碉堡表面上是为了防范八路军,实际上主要是怕矿工逃跑,中间还有一条深沟,矿工中有得传染病的或者闹事的,全在这里活埋。矿工们俗称“窑黑子”,都是在村里无田无房的赤贫户,生活艰难,无依无靠,来矿上下井,就是为了求碗饭吃。他们白天在井下劳动,夜晚就住在工棚里,砖头当枕头,麻袋当被子,也有几个矿工带着老婆孩子在这里糊口,每天能换来两顿高梁糊糊,就满不错了。晋民每天统计矿上出煤的报表,来回调度车辆,有时候还得向中村矿长报告,中村见他办事踏实,特地把他提拔为课长。这“瘦牛”在矿上一面给人们磨磨剪刀,一面拉拉家常。矿工和一些家属都很愿意和他拉呱。这天,晋民特意去查看,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在“保楚公司”门前搜查皮箱的“保安团”特务头子,而“瘦牛”也认出了来者正是上次坐黄包车的那位客商。“必须把‘瘦牛’干掉!”晋民暗暗下了决心。他把这个情报派人连夜通知了田振、王纲。田振很快就赶到了孔垅煤矿,同样也化装成一个磨剪子的,沿着工棚区大声喊道:“磨剪子来,锵菜刀!” 这可真怪,不大的地方,同时出现两家生意。“瘦牛”十分不快,他凑将过去,轻轻地说:“伙计,你再找个地方不好吗?你在这不是和我唱对台戏吗?” 田振瞟了他一眼:“伙计,你买卖做够了,也该让我来做一做,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瘦牛”正要生气,突然认出对方是上次拉黄包车的车夫。洪城河缴弟兄们枪的,不也是他吗?啊!是田振!“瘦牛”冒出一头冷汗,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快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他挑起担子对田振说:“老弟,行!我把生意让给你,你我同行,何必为这肩挑小担的营生伤了和气?”“瘦牛”转了几个弯,从箱底摸出手枪,把肩挑一扔,换了一件上衣,连忙折下煤矿的一片松林里。他心里着急,为什么“肥牛”不来接应我?他慌里慌张正跑,迎面有一个警官站在了他面前。 “瘦牛”心想:“来的这个警官不正是文世科吗?”这文世科最近刚被矿长中村提拔为连长,他也知道“瘦牛”的底细,命令手下弟兄把他围住。“瘦牛”一见是自家人,胆可就壮了。他笑嘻嘻地说道:“弟兄们辛苦了,快带我到你们队部去。” 文世科笑哈哈地说:“你不是磨剪刀的?” “瘦牛”神情一变:“我……我……”,一时又不好当众说破,只好清了清嗓子:“你们不认得我?” 文世科斜着眼看着他,然后说:“是啊!我认得你,你不是保安团中队副吗?” “瘦牛”不知怎样回答,嘴里只是说:“这……,这……”。 文世科说道:“先生,走吧!” “瘦牛”一看,心想,这势头不对呀!“我……我……,我是磨剪刀的”,他想再投一块问路的石头,急匆匆地道:“那我明天再来,明天再来!”说着就要走。文世科严厉地说道:“你不会是八路的探子吧?”“瘦牛”听文世科这么一说,嘴里干笑了两声:“嗨!我就是要活捉八路探子的!好!我得回站上,公务在身,以后咱们总有会面的时候。”说着就往坡下走去。后面赶来晋民、田振、梁海和一大群矿工,他们齐声喊道:“磨剪师博,这里还有你的担子呢。别走!别走!多住几天吧!” “瘦牛”心里又得意又着慌,得意的是这晋民、田振已经暴露了面目,我要一网打尽;着慌的是怎么“肥牛”到现在还不带着人马来助我?他举目一望,嘿!树那边露出个人头来,对!是自己人!咦?他怎么不来帮忙? 文世科连长已经把枪口对准了“瘦牛”,田振一使眼色,暗示他千万不能在这打死他,要把他引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文世科会意,故意提高了嗓门喊道:“师傅!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见了他们,代我问个好吧!” “瘦牛”点了点头,走了。他今天高兴极了。走了五里路,一见那个便衣特务也跟上来了。 “走,咱们先到‘一片春’小酒馆那里吃顿便餐,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走不迟!” “瘦牛”先美美吃了一顿葱花烙饼,他向来是只吃不交钱。谁敢向他这种恶鬼开口要钱?他让那个便衣特务在门外站岗放哨,自己先到剃头铺刮了刮脸。剃头铺门口的对联上写着:“进屋来乌头将军,出门去白面书生”。“瘦牛”照了照自己白净净,亮晶晶的油葫芦脑瓜,笑了!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趟行动,天从人愿,真乃天助我也。他进了澡塘,一股蒸气,雾腾腾,热烘烘,他又叫了一个姑娘,替他按摩,他眯着眼睛唱起黄梅戏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旁忽听乱哄哄。手把着城墙往下望,却原来是老司马统来的大兵”。嘿!还真有点丁果仙的味道呢。也不知什么时候,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谁?就是以前拉过黄包车的车夫!就是连杀几条牛的勇士!啊!田振!“瘦牛”一想,完了!怎么我连枪也没带?大意失荆州,刚才我还鼻子里灌醋——酸溜溜的唱戏呢,这下呢?大概是火烧草原——没救了吧!怎么办?怎么办?他一下子把那个按摩女搂住作为挡箭牌,顺手举起一个花瓶,一扔,“哗啦啦”,碎了! “瘦牛”把那个姑娘推到一边,他一骨碌,光着上身猛扑向田振,好快的动作!这么一扑,田振这么一闪,“瘦牛”冲出澡塘了! “瘦牛”“蹬蹬蹬”上了二楼,一推门,进去了。这是一间会计室。管帐的老头一见来了个光葫芦,吓得他气也不敢出。这莫非是街上跑着的那个“球小”?他今天怎么疯了?就见“瘦牛”顺手把一个衣架抢在手里,以盾当矛,田振一头闯进来,对“瘦牛”来了个“黑虎掏心”,“瘦牛”的衣架自然也倒了,再看那屋里的算盘珠撒了一地,“瘦牛”正要跳楼,田振扑上前来,“咯咚咯咚”几拳,打得这条“瘦牛”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当时是眼冒金星,鼻口流血,喘不过气来了。田振把“瘦牛”的脖子一按,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劲,再一看,“瘦牛”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怕“瘦牛”再挣扎,干脆!当空举起,朝楼下扔去,就像武二郎在“鸳鸯楼”把西门庆扔下楼去一样,“瘦牛”已经眼珠迸出,活不了啦。 田振在墙上写了几个大字“汉奸特务,害民根由。田振一来,处死瘦牛。”原先“瘦牛”在站上作威时,有一老者在街上卖扇,“瘦牛”也抢了一把,谁知这老者连连说道:“我给先生画一个扇面吧!”说罢,这么一挥笔,画出一个大螃蟹来,众人都说好,这位老者还题了两句诗道:“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瘦牛”大怒,撕了扇子,还打了老者几个耳刮,如今,这“瘦牛”再也不能横行了。田振处死汉奸“瘦牛”,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都一齐来“一片春”酒馆看热闹,弄得这个酒馆也只好关门了事,大小特务却吓得屁滚尿流。那坐镇孔垅城的宪兵队长山谷野平也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加紧搜捕,指使他的特务组织“新民会”、“三义会”、“红枪会”、“棒棒队”、“保安团”以及“一贯道”等头目,定要齐心合力,捉拿田振。人们纷纷传说,田振不仅会飞檐走壁,爬墙上树,双手打枪,还会什么奇门法术,百步之外,用手这么一指,你就站着不动了,说得活灵活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敌人到处写下通缉田振的布告,城门口、碉堡旁,不管王公侯子,一律查“良民证”,还实行强化保甲,强化配给制度,实行大编乡、大抓丁,封锁沟墙,加强戒备。这一年,黄梅县各个村庄都建立了“青抗先”、“基干队”、“模范队”、“游击组”、“自卫队”、“除奸团”。几个小汉奸不敢轻易再和人民作对,有的汉奸投诚自首,表示悔过自新,有的还当了咱们的“内线”。 五条牛只剩下一条“肥牛”。“肥牛”这几天也不敢出门,你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孔垅有一座大戏院,坐北朝南,两层木楼。上了岁数的人也许还记得有这么回事呢。戏院的班主乃杨振麟先生,养着一个戏班不说,还包下这所戏院。戏院左边,有“洪源钱庄”、“泰祥丝局”;戏院右方,有“一分利饭铺”、“同乐下素园’,还有“狗不理”包子铺,戏院外的生意很是不错,一到晚上,热闹非凡,尤其是“狗不理”包子铺的胖掌柜,一声吆喝:“喂!天津的名厨,包子流油。只要你吃上一口,延年益寿”!嘿!说得还特别玄乎。戏院的墙上,一字摆开大红木牌,上写“乐篙班名角乐柯记”、“浔阳名角果子红”,还有“五月鲜”、“水上飘”、“荫营红”、“茶叶红”、“改音旦”、“有名的山药蛋路小桃”演的《杀子报》,“说书红”演的《胡迪骂阎》,名老生存成先生的拿手好戏《打棍出箱》。最有名的是高爱琴的《黄鹤楼》,她偶尔演一两场,但绝不给日本汉奸唱戏。她装赵子龙,威风八面,神情不凡!她扮周公瑾,羽扇纶巾,雄姿英发,两根雉鸡翎来回舞动,真是让人叫绝,拍手称奇。孔垅大戏院每天晚上一直唱到深夜午时,那饭馆酒店也就跟着赚了一笔。这“肥牛”白天在“同乐下素园”玩麻将,晚上便在这里看戏。这一晚,戏正要开演,“肥牛”摇摇摆摆从便门进来。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八回大戏院敌特遭火并 小黑桥英雄放冷枪(分镜头)“肥牛”躲在大戏院看戏,他端端正正坐在楼上第一排。他的周围,隔几个位子就有他的一个贴身特务,一个个戴着帽、敞着胸,在紧紧守卫着他。他这叫万无一失。为什么?有个得力的靠山呢。常言道:“官凭印,虎凭山,妇道人家离不了男子汉。”这靠山自然是日本人。每天晚上,日本人轮流在大戏院看戏,那些警察局,宪兵队和一些军政要员,差不多场场不落。你想,他钻在这里看戏,不是挺安全的吗?这“肥牛”的名字叫费牛,叫来叫去叫成“肥牛”了,他又粗又愣,就是心眼不正,唉!人也不能光看相貌。连日来,北风呼啸,雪花飞舞,远山近树都披上一层雪白的棉被。一到晚上,银河耿耿,玉漏迢迢,穿窗斜月映寒光,透户凉风吹夜气,天,太冷了。这年月,影楼呼酒把盏,穷人流落街头。每天晚上,大戏院门前饭馆的炉火边,总有要饭吃的娃娃、老汉冻死在那里。他们白天要饭,晚上暖和一阵子,可这炉火到后半夜就一点热气也没有了。天明,小伙计一头火,唉!人都僵了!日本鬼子这几天没发生过正面战斗。傍晚的时候,几个日本鬼子带着日本娘们,走进了戏院。“肥牛”也照样端坐木楼,嗑着五香瓜子。他身上挎着两支手枪。嘿!这叫和尚打伞——无(发)法无天,楼下的跑堂使劲往楼上扔热手巾,让那些大大小小的“先生”、“老爷”们擦把汗也好看戏,大冬天擦汗,也是为“上座”讨好。这才叫穷讲究呢。 大戏院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做买卖,一个军官搂着一个穿狐皮大衣的妖冶女人步入院内,一位胖的发福的阔掌柜拉着一位二十几岁的妙龄少女也进了院内。这时,一位器宇不凡、神情昂然的日本军官走了进来。他跳下黄包车,让一个特务扛着一个小皮箱也进了大戏院。这个小皮箱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前些时候,有个客商不是曾把皮箱放在黄包车上吗?皮箱里不是藏着雷管炸药还被特务跟踪寻找吗?不是晋民巧施调包计让放在“逢元号”商号吗?对!就是这个皮箱,如今总算用得着了。 原来,田振和王富掌柜得知今天有华北的一个特务要员容瑞三要来阳泉解决警察局和特工组的矛盾冲突,因为他们之间不时存在着裂痕与磨擦。这样,正好给我们造成伺机可图的机会。本来,田振想必要时才用这皮箱的雷管炸药来炸毁敌人军车的,现在上级指示他在大戏院里做文章,以造成敌人的相互火并。田振一身日本军官服装,大摇大摆地坐在楼下第三排,身后的伪军也和他并坐在一起,戏已经开演了。 今晚的名角是“水上飘”,他本是三十多岁的男子,却扮演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旦角色,在《双锁山》这出戏中,他扮演刘金定。走起路来,一阵飘摇,加上那清脆甜美的嗓音,简直让人看得入迷了。田振正看着戏,前排有几个伪警官凑过来给他送上瓜果点心,还给他点着“哈巴高(香烟的意思)”。田振厌恶地看了他们几眼。这伙人个个都是二十一天孵小鸡——坏蛋。他们巴结日本人,就像孝顺自己的父亲一样。田振想狠狠打他们几巴掌,但一想,二月里穿单衣——为时过早,不能冒然行事。 那位华中特工组的要员容瑞三,瘦脸长鼻,招风耳朵,他早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陪他看戏的是“广懋公司”经理和“保晋公司”董事长。这两位头面人物虽然都是搞实业的,但也得巴结上级的大人物,买卖才能做好,不然,惹怒了官府,贸易怎能兴隆?怎能发达?田振无心看戏,他看得出宪兵队果然和警察局有矛盾,宪兵队的大小头目当然是日本人,他们手下的特工组头目直接受日本人指挥,而警察局大小头目全是中国人,他们认为自己强化治安有功,对特工组头目着实看不惯。一个戴小帽的便衣仗凭日本人是他的后台,耀武扬威,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他妈的,你瞧你戴那个平天冠帽,还穿一身黑皂衣,吹胡瞪眼,查户口,搞保安,天天欺负老百姓,哪还有脸坐在这里看戏?黑狗子。” 警察局的小所长也对骂道:“你什么玩意儿?仗势欺人,还不是靠你的干老子?有本事你和八路军对对仗?瞧你那个德行,祖宗也跟着你丢脸。” 两人对骂,简直是狗咬狗,一时间,各自的人马一齐上来,拉扯的、叫骂的、呼喊的,闹得不可开交。田振一看时机成熟,和那个扛皮箱的队员一使眼色,他把皮箱放在地上,用烟头把皮箱里的纸捻点燃后,立刻离开座位向后走去。因为他的后二排正座上,正是汉奸头子容瑞三,几个日本军官也叽哩咕噜说些什么。斗嘴打架的两队人,还不停地对骂。他们一见日本军官来了,谁也不敢吭声,都规规矩矩地立正。光立正不说,那一伙还要这位日本军官评理,田振哪有闲功夫给他们评理?他大声喊道:“八格牙鲁!统统坐回去。” 他看准一个警察的头目,“啪啪”两记耳刮:“你的警察局,大大的坏了,警察局的人,统统的死啦死啦地有?宪兵队的人,大大的,哟西!”他蹬蹬蹬蹬离开戏院,走出门庭。楼上的“肥牛”往下一看,奇怪!这个日本军官为什么说话的声音不像日本人?他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他一想,不对!莫非他是什么田振?这小子可是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呀。他越想越不对,本想自己在这里藏身为好,倘若他真是田振,我人多势大,还怕捉不住他?倘若他真是日本人,我这是“中日提携”也算保护他以防不测呀。想到这里,他一声口哨,那二十几个特务一齐拔出枪来,跟着他走出了大戏院。 “肥牛”还没走了几步,只听“轰轰轰”的爆炸声,就在大戏院的中心响开。这一响,戏院顿时大乱,容瑞三当场炸得昏了过去。前三排、后两排的日本军官,特务头目,大小警官,被炸得不是没有了耳朵,就是没有了鼻子;不是炸飞了胳膊,就是崩坏了眼,血肉模糊,哭声震耳。好在炸药的威力并不大,对周围的人倒是一场虚惊,楼上楼下的警察们,一齐喊道:“这是他妈的宪兵队干的,我们能让他们横行霸道吗?” 有几个警察按倒一个跑得慢的宪兵队小头目狠狠打了一顿。不知谁把电闸也给拉了,戏院变得一片漆黑,几十支手电筒晃来晃去,戏子们早都开了后门,连妆也没卸就跑光啦。日本宪兵队一排人马荷枪实弹站在门外,见了穿警服的立刻带走,有的警察打开窗户就跳,那容瑞三被一伙人扶起来,吓得他连夜坐上火车跑了。 “肥牛”跑出大戏院的当儿,只见火光大作,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吵闹声,他立刻断定这是田振干的。他顾不得戏院的大乱大喊,带领弟兄们就去追那个“日本军官”。 孔垅街上的人光听到响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肥牛”转了几个弯,来到新顺巷老君庙,只见前面走着一个日本军官和一个便衣,他大喝一声:“站住,不许动!”几十杆枪立刻把这两个人对准。“肥牛”好生得意,嘿嘿一笑:“田振,缴枪吧!怎么?还犹豫什么?” 那个日本军官回过头来:“你的什么的干活?”原来是一个脸色很凶的日本军官。“肥牛”一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唉!我这是送猪肉上案板——上门挨刀,我怎么这样糊涂。就听那个日本军官大喊一声:“你的杀啦杀啦的有!”他命令那个便衣特务回去向混成旅的军官报告。“肥牛”此时一声不吭,动也动不得。不大一会功夫,混成旅的两辆摩托车和十几个日本兵一起围了过去。“肥牛”这是有苦难言,有话也说不出来,他立刻恭恭敬敬地双脚立正:“太君,游击队长田振化妆成太君,跑到这里来了。我真的瞎了狗眼,太君开恩!”那个日本军官叽哩咕噜—阵日语,然后对“肥牛”说:“你的混蛋!把他们的枪统统上缴!明天到宪兵队,我要亲自审问你!”“肥牛”还要再说什么,只见摩托车上的一个日本军官“嗖”地一声,举起洋刀:“巴格!缴枪!”那二十几个特务,只好一个个卸下手枪,“肥牛”也小心翼翼地把两支手枪亲自放在摩托车上,又向那个日本军官说:“太君!我现在就去!” 日本军官说:“大戏院发生爆炸,这是军曹刚才告诉我的。你的明天去平定宪兵队交代,明白?”他已跳在摩托车上,“嘟嘟嘟嘟”,走了!“唉!算我倒霉!弟兄们先回‘红部’去,明天都到宪兵队,早晨七点集合,不许迟到。” “是是!明天都到宪兵队”。特务们一走,“肥牛”一想,坏了!我要是在这里遇见真正的田振,这不是小鬼拜见张天师——自投罗网吗?我得赶快离开这里!他三步并做两步走,拐回一条街来,见街上大喊大叫,满街都是日本人、警察,还有不少看戏的商人、太太、小姐,他们都在拼命地跑,秩序乱的不成样子了。“肥牛”身肥体大,这么一露相,反被一个人紧紧盯住了!你猜是谁?田振! 田振一走出戏院,进了—个小胡同,三下五除二,连忙脱了军装,换了一身对襟棉袄,戴风雪帽的小商贩打扮,那个队员也换了一身小商衣服,闪进胡同,快步离开! 田振刚走到老君庙,就碰见“肥牛”带领一班人马去追日本军官。心想,肯定是“肥牛”发观了自己伪装日军而追赶的,他现在是小商打扮,谁能认识自己?等日本军官一走,他紧紧跟踪了下去。“肥牛”正走在黑桥东侧,田振猛然大喊—声:“‘肥牛’,你别跑!田振在此!” 这一声不要紧,吓得“肥牛”头上象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一看是个小商贩,不由的又恢复起元气来,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振不再和他罗嗦,因为黑桥的对面还有日本兵在巡查。田振正要举枪,“肥牛”拔腿就跑。跑?费劲呀!他老兄又肥又胖,像头笨猪,怎么跑得了?田振打了一枪,“啪”!没有打中!“肥牛”这么一跳,跳在黑桥的下面,手里紧紧地扒着桥的栏杆。桥下是冻了冰的桃河,这桥有几十丈高呀,妈呀!不打死也得摔成肉泥! 田振对准“肥牛”,“啪啪”两枪,打得“肥牛”双手离开桥栏,头上少了半块脑袋,连哼都没哼,便掉在桥下。桥那头的日本兵朝这里开枪。嘿!这才是为英雄送行,为汉奸送葬哩。直到今天,田振总算把阳泉、平定的五条牛全宰了,替人民除了害,报了仇。他和那个队员,趁着蒙蒙的月色,踏着厚厚的冰雪,到辛兴睡大觉去了。当时有童谣唱道:“处决五条牛,锄杀狗特务。英雄逞虎胆,亲人斟美酒。宰了五条牛,日本发了愁。今天砍小牛,明天赶老牛。” “赶老牛”是什么?当然是暗指日本人的末日快到了 孔垅大戏院自从出了爆炸事件以后,坐镇平定的宪兵队队长山谷野平立刻驱车前往。他火冒三丈,气得哇啦哇啦乱叫,他就地把阳泉警察局局长撤职查办,又把“肥牛”身边的几个特务头子抓起来审问。这样一来,警察局的人,谁还肯再卖命?查户口也不紧了,盘问搜索也放松了,乐得自由自在,每天打麻将、推牌九,有两个警察局的小头目,还脱了皂衣,跑到老区参加了八路军。这一个时期,老区的一些报纸也陆续传到群众手中。《华中新华日报》、《胜利报》、《长江日报》、《鄂东日报》、《楚荆》、《大别山》等报不知从哪里来而又纷纷传开,人们争相偷阅,宪兵队让警察局加紧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孔垅煤矿新修起一幢小洋楼,那不用问,是日本的职能人员、课长以及技术专家办公的地方。楼房下,一排平房修得很讲究,住着直接和矿工打交道的几个把头,其中最坏的就是杜占,因为他的上额前有个疤,所以人们都叫他“杜三眼”。这“杜三眼”搜刮了矿工不少血汗银钱,在矿上还开设了一个“香泉楼”,里面设赌场、澡堂、说书馆,远近那些相面算卦、跑马卖艺的无不到此来做生意。矿工们一到半月开资或下班,都要来这里喝几盅闷酒,问问前程,求求卦宗,看看把戏。 “杜三眼”下班后,雇了一辆崭新的洋车,到离此十五里地以外的白家大宅。他躺在车座上,思谋着怎样再筹集五千块现洋,以便为大哥谋取“省城城防中队长”的职位。白家祖上在明朝曾任过兵部尚书,门口少不了双斗旗杆、上马石、双石狮,白家自然成了这里最有声望的大财主。 今天白家客厅里香烟缭绕,灯火辉煌,中间悬挂着《桃园三结义图》,绅士、掌柜还有大大小小的闲杂文人均已到齐,就等待着“杜三眼”先生的到来。要知道,三六九黄道吉日算是“三义堂”举行秘密会议的好日子。“三义堂”借“三结义”的名义,实际上是华中日本最高特务机关的一个秘密牌号,利用迷信活动来网罗特务,替日本人效劳的特务组织。“杜三眼”一看人们已经到齐,便站在大堂中央恭恭敬敬地叩头敬香,洒酒祭奠。他命令几个厨子把一条牛牵到当院,然后用刀捅死,表示活祭神仙的诚心。孔垅圣庙祭孔夫子才用这宰牛的礼仪,这叫“真太牢”,今天“三义堂”也用这“真太牢”,不是纯粹愚弄人吗?“杜三眼”站在大堂的中央,高声说道:“诸位,当今妖魔横行,天下不宁。我辈信徒一定要和大日本皇军携起手来,扫平内患,重整江山。诸位,凡入我的‘三义堂’者,均崇拜神威,在下受神之托,为良民造福。凡有意违犯者,按会规严惩。” 在堂的人暗暗吃惊,但大多数人不明真相,他们是想求神保佑,借神来化灾消凶的。又听“杜三眼”说道:“目前,我们急需整修庙堂,重塑金身,经平定县公署批准,每个信徒在三日之内各交银元二十枚。有不愿交钱者,责任就不在杜某身上了,希望大家深思。” 这一下,大家才知道上了当,大眼瞪小眼,做声不得。只有白家的主人白大狗,心中暗暗高兴,这“三义堂”在咱家,有钱有人,该多好。从白家大院出来,“杜三眼”便拐到“久华商店”。一进门,他边掀门帘边说道:“周掌柜,一向可好啊!” “啊呀!杜先生来啦!幸会!” “杜三眼”开门见山:“周掌柜,小弟今天来非为别事,闻知令嫒才貌出众,四德俱全,在学校日语也说得不错,上次考试还考了全县第一。” 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在下奉中村矿长之命,特恭请周小姐任机要科电务员,我想薪水一定很高,前程远大,就不必再深造念书了,故此,特来恭喜啊!”周掌柜一听,犹如当头—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名烈火,气上胸来,一拍桌子道:“杜先生,你也太无情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走了,我可怎么过呀?” “杜三眼”一听,扑哧一笑:“哈哈,周掌柜,令嫒有才有貌,中村矿长为的是身边有个会应酬的中国少女,有利于中日两国的亲密提携。你如果执意不从,那就得劳他的大驾,亲自来访了。中村矿长说了,这闺女要去了,三天两头可以回来探望你。以后我还少不了得巴结您老先生呢!” 周掌柜一口拒绝,但“杜三眼”是非让去不可。此时,周掌柜四肢无力,六神无主,直吓得魂出窍,魄离身,真可谓“天降无情剑,刀杀可怜人”啊!谁知周小雅这闺女一掀门帘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幼小的心灵哪里懂得世事?她想将来自己或许还会到东洋渡海留学呢!于是,她笑嘻嘻地说道:“爹!杜叔叔!我去!我愿意去!这么大啦,光在家有什么出息?” 周掌柜瞪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唉!她妈正回济南去了,我一个人怎好做主?” “杜三眼”一瞧这女子长得果然有羞花之貌,倾城之美,喜欢的不得了。谁知这女子正像飞蛾扑灯,鲤鱼上钩。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九回杜三眼设计害少女 周小雅冤死激众怒(分镜头)“杜三眼”见周小雅愿去煤矿就职,很是喜欢,他轻声说道:“如今是女子开化时代,要像日本女子那样开眼界、见世面、长见识,做女中丈夫啊!” 周掌柜一看孩子执意要去,也就无话可说了。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也为了孩子的前程,他回话道:“去就去吧!免得那些浪荡公子整日里纠缠不休。” “杜三眼”告辞之后,准备第二天就让小雅到矿上报到,当晚,“杜三眼”住在白家庄的一个店里,他还想新招一批矿工。小煤矿的掌柜,免不了要巴结奉承这远近出名的蒙村煤矿总把头“杜三眼”。“杜三眼”抽足料面,过足瘾,摇着头和小煤矿的几个工人闲扯。“杜三眼”笑嘻嘻地说道:“弟兄们,咱阳泉站的柳沟、黄沙岩、北头嘴、石卜嘴、魏家峪、蔡洼、甘河、荫营、三泉、桃林沟、河底、任家峪,哪一村没有煤窑,可这些煤窑怎能比得上蒙村矿?那里有东京、大阪运来的洋机器,还有洋楼,吃白面大米,每月薪金五块大日币,开矿几年啦,逢年过节还能吃上从满洲国运来的高级饼干、糕干片呢。有人胡说八道,说蒙村矿有‘万人坑’,吃不饱,穿不暖,这不是黑夜里走路——没影吗?” “杜三眼”这一煽动,在场的不少穷弟兄就报了名,“杜三眼”给每人发了五块钱安家费,准备第二天就带他们进矿。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今天是三全其美,“三义堂”刮下现款,小姑娘捏在手心,给矿上招来苦力,岂不美哉?“杜三眼”认为把这件事安置妥当了,可过了几个礼拜,有不少矿工就开了小差。出煤效率不高,井下连连积水、冒顶。“杜三眼”只好向中村矿长禀报。中村一听,也不敢再钻研煤矿理论了,他怕上级训斥,硬着头和“杜三眼”下井察看。有一个六十开外的老矿工,背上背着一篓碎煤,上气不接下气地艰难行走,他嘴里的油箅灯掉了,鞋也破了,这老人晚上没睡好觉,又吃不好饭,背重脚沉,累得精疲力竭,碰巧被中村和“杜三眼”遇上,他们立即打电话叫来日本兵,把老汉拉出井口,说他有急性传染病,怕传染他人,日本兵戴着黑色防毒口罩,抬上这位老汉扔到“万人坑”去了。 这老汉昏沉沉被扔到白骨累累的深坑里,哪能活命?不一会儿,老汉便被狼狗撕吃了,真是惨不可睹,悲不忍闻啊!矿务局二矿现在还有一个“万人坑”的遗址呢。 这一天是老君爷的诞辰日,矿工们知道这天是要杀猪宰羊、烧香祈祷的,何况每逢初一、十五,关公庙、药王庙、娘娘庙、大王庙、玉皇庙、文昌庙、天齐庙、城隍庙、五道庙等等,他们都要从自己身上掏钱,求神灵保佑自己平安无事,可“供品”都到哪里去了呢?在这当儿,恼了—位英俊的小伙子,姓赵叫小娥。为什么叫了个女人的名字?原来,他家人怕日本人抓他去当兵,于是给他留发穿红、男扮女装,扮起女相来。这赵小娥的奶名叫二不愣,为什么叫这土里土气的名字?平定有种乡俗,孩子们一生下来为了“成器”,便给他脸上烧个疤,或者咬一节手指头、脚指头。他们的名字多是特别土特别俗的名字,如大牛、二旦、三毛、四孩、钢孩、铁蛋,甚至还有叫狼不吃、狗不咬、拴孩,丑难看、茅勺、平眼眼,这二不愣的名字就是为了长命富贵而起的名字,咱以后就叫他的小名吧。 二不愣年长以后,不能再待在家里,又不会穿针引线,于是,干脆到蒙村矿下了井。“杜三眼”见他干活儿有股愣劲,可就是从来不给自己送礼。唉!权在自家手中掌着,不送倒也罢了,这二不愣还扬言要砸烂“杜三眼”的狗头,这还了得?—天晚上,“杜三眼”进了破烂不堪的工人宿舍,要当面找二不愣。他一推门就说:“嘿!二不愣,日子过得不错吧?不是我杜某把你解脱出来,你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呢。”他笑了笑,又说:“好好干!大叔亏不了你!听说,你常在背后骂我,说三道四,指桑骂槐,我不是不知道,小孩子耍脾气了,是不是?” 二不愣正在火头上,—举斧头把一块木头劈成了两半,他怒冲冲地说:“哼!这儿简直是人间地狱、鬼门关!你不是说这里吃白面大米吗?你看看,老子生火还得劈柴呢!你看看弟兄们吃得是啥?高梁面窝窝,连点盐星星油花花也没有!日本人连火柴、洋布、盐都不给,这叫什么事?我不干了。” “不干了?哪那么容易?你爹亲笔签字还在这里呢?满不了三年休想回家!” 二不愣血气方刚,火冒三丈,“嗖”地站起来:“‘杜三眼’,你也太不讲人情了。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杜三眼”“嘿”地笑了,他阴险地说道:“对了,怪不得人们说二不愣早与八路有勾结,动不动就要造反。老弟,这年月反字可不是随便说的呀!” “是八路怎么样?你‘杜三眼’少跟我来这套!” “杜三眼”一顿脚:“好!走着瞧!明日不准你下井!”说着气哼哼地走了。 “杜三眼”一走,众哥儿们可急了,二不愣惹了大祸,怎么办?大伙你—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有的劝他快跑,不跑就没命啦;有的从破枕头下摸出几张纸钞,塞到他手中;有的给他披了一件衣裳,二不愣顾不得卷铺盖,拿行李,当下推开门扇,夺路就逃。就在这骨节眼上,几道贼亮的电筒光射向这里,日本兵喊道:“二不愣的,在哪里?” “我就是!” 二不愣一看这么多日本兵,知道已经跑不出去了,索性一挺胸膛喊道:“我就是赵小娥,人称二不愣。” 日本兵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吊在一棵树上,皮鞭象雨打芭蕉一样落在二不愣的身上。这小伙子咬住牙、闭住嘴,一声不吭,一语不发,日本伍长举起大洋刀就要劈下,真是千钧一发,十万火急!难道二不愣就这样被鬼子活活杀害?矿工们你看我,我看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古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危急之时,猛听有人雷鸣似地大喊一声:“住手!”惊得日本兵举起的洋刀又慢慢放下。 在关键时刻挽救二不愣性命的是谁呢?闻其声,如见其人,此人身高五尺有余,犹如云长再世,蚕眉凤眼,方面大耳,说话声若洪钟,办事果敢有为,他便是煤矿工人代表、敢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为众哥们说话的好领班、地下党员、鼎鼎有名的梁海!梁海向日本伍长怒喝之后,声色俱厉地说道:“我要亲自见中村矿长,明白?” 日本兵也认识这位梁海,汽车坏了他能修,机器停了他能转,也着实佩服这位中国工人,于是领他去见矿长。 矿长室内,梁海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矿长阁下,我们这个矿是华北一带闻名的大矿,上边要的是煤,而出煤的是人哪,对工人们可要讲点信用,要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矿长可不能听信流言蜚语随意杀害矿工啊,不然的话,众怒难犯,如果大伙都停产、怠工,你想想,还能出煤吗?” “杜三眼”面对梁海说道:“老伙计,你在咱矿上干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矿工们的脾气?有一帮年青人闲着没事,无事生非,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恐怕将来不好收拾吧。” 梁海不去理他,又和矿长说道:“我想,咱们矿要想立住脚,多出煤,出好煤,就应该改善工人们的福利待遇,绝对不能层层克扣工人们的血汗钱!” 中村道:“梁师傅,你得说明白!谁在欺负苦力的干活?你得讲清楚!”坐在一旁的“杜三眼”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站起来来回踱步。中村说道:“杜三眼,你不是说二不愣,通匪的有?” 梁海不动声色:“‘杜三眼’,这可要真凭实据呀!去年不是有人说咱矿有共产党,弄得把矿长撤了职。我看这样吧,矿长先生,咱们矿上如果有了共产党,那可了不得了!先停下工来,一个一个地审查吧!” 中村头上渗出汗珠,他忙说:“梁师傅,不行!不行!上边催煤的大大的有,要少一车煤,我怎么交差?采不好煤,我怎么当矿长?‘杜三眼’良心大大地坏!” “矿长,这二不愣是不是……?” “快快地放了!梁海师傅,以后你的要来,我的欢迎,欢迎。”中村赶快命令把二不愣放了,随后还摆了几样酒菜,他端起透明的高角杯道:“杜先生,梁先生,你们的合作,明白?” 梁海冷笑道:“矿长,杜先生是远近出名神通广大的人物,我这个窑黑子,是穷苦力,哪能和人家相比?”中村拍着梁海的肩膀,笑着说:“梁师傅,给工人开资,你的。杜先生,你以后不要管工人的工资了,由梁师傅接替你。” “杜三眼”这一下可真傻了眼。你想,“杜三眼”就是靠层层盘剥工人们的血汗钱发财的,好端端的财神爷让人抢了,能不气吗?但他看出,中村的脸色不对,笑里藏刀,他连忙使出奴才的招数,对主子双腿立正:“哈咦!” 自从放了二不愣以后,最近倒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开资的时候,都由梁海一人负责,工人们自然是高兴,“杜三眼”无利可图,气得好几天不出门。 二不愣找到梁海,要谢他救命之恩。梁海说:“小伙子,有这股劲头,很好!但不能硬拼呀!”说着,他从破席片下抽出一根竹条,拿在手中,轻轻折断,他说:“—个人的力量总是单薄的很哪!” 二不愣明白了梁海的意思,连忙说:“大伯!你说,我该怎么办?”梁海把拳头一握,说:“要依靠大伙。”他边抽旱烟边说:“对日本人要有理、有利、有节地和他们斗争,你要消极怠工,制造事端,还要团结穷哥们。” 过了几天,二不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报告梁海说:“梁师傅,出事啦!电话班,电话班……” 梁海睁大眼睛:“电话班,电话班怎么啦?” 原来那“杜三眼”把周掌柜的闺女小雅骗到电务组以后,虚情假意,让她两个礼拜回一趟家,周掌柜向从济南返回的小雅妈说明了这个事,老俩口都打心里高兴啊,当下便给“杜三眼”打点送礼,准备邀他吃酒席以表谢意。 谁知这小子就是多着一只坏心眼,一天晚上,正当小雅值班,“杜三眼”一头钻进电话班房间里,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小雅,你的时运到了,矿长今天晚上邀你参加家庭宴会,他的夫人西口量子让我请你呀。” 小雅心里自是十二分的高兴,一时感到有点腾云驾雾,飘飘然了,她仿佛已飞到那樱花盛开的东京城,成了留洋学生了,她说:“杜叔叔,我当班能走开吗?” 杜三眼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女电话员说:“小雅参加宴会,你多操点心!” “是!” 电话室离矿长住的小洋楼足有三里多地,“杜三眼”带着小雅一同走在铺满碎石子的小路上。路尽头,一所很雅致漂亮的小屋出现在小雅的面前。“先到我家看看,顺便给皇军捎点礼物。” “杜三眼”的房间特别讲究,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四季花鸟屏风,转椅书桌,还有那茶几古瓶、文房四宝,有中国传统的民族装饰,也有日本、满洲的摆设,你看那大照片日本的富士山,还有那满州国康德皇帝结婚的像片。 一进门,“杜三眼”在给小雅端茶的刹那功夫,如饿狼扑羊一般,一下把小雅推倒在床上,小雅大吃一惊:“杜叔,你要干吗?”“杜三眼”哪管这些,他把脸紧贴着小雅说:“放老实些,不然,叫日本人的狼狗咬死你!” 雅央求说:“好叔叔,我自己省下的钱全给你好啦。” “杜三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钱?谁稀罕?我要的是人!”小雅此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恨自己有眼无珠,怪自己不听大人劝告。“杜三眼”哪里是人,分明是畜牲禽兽,这条凶恶的野狼扑到一个弱小女子身上,喝她的血,吸她的髓,小雅哭呀、叫呀,那管什么用?她挣扎着,反抗着,猛地她的手插在了枕头底下,天哪,一支发亮的手枪出现在她的眼前。原来,“杜三眼”这小子怕人暗算,夜晚他睡时,准把手枪压满子弹,顶上保险,以防别人行刺。小雅摸到手枪,不管会打不会打,朝压在身上的恶狼,一扣扳机就是一枪,可惜她射出的子弹打在玻璃窗上,“叭”,一声枪响立刻打破了这宁静的夜空。“杜三眼”见她朝自己开枪,顿起杀心,抢过手枪,朝小雅的头部连打两枪,可怜这枕上红云团团、粉瓣朵朵,不一会儿,便香消玉殒,含恨离开了人间。“杜三眼”见自己失手,大吃一惊,又听得窗外人声鼎沸,警犬狂吠,吓得像一头栽倒在冷水里的野狗,他虽然是杀人不见血的魔王,可他知道,要是人们发现他亲手打死了电话员小雅,今后怎好统治全矿?皇军面前也不好交待呀。他正想着,门扇被打得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咚”直响,他一着急,便用缎被蒙盖在小雅的身上。文世科带着一群矿警走进来,“杜三眼”苍白的脸在抖动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刚才是土八路开的枪,才从窗户里跑掉。” 矿警们立刻奔出屋子,喊道:“追!”一拥而去。只有文世科牵着的大狼狗好像嗅到了异样气味,立刻扑到床边撕开了蒙着的红缎被子…… 文世科是多年搞地下工作的老手,能放过这个“杜三眼”吗?他正想说什么,小屋子里一下子拥来许多人,晋民也披了件衣裳赶来,中村矿长气得不得了,一看这阵势,顿时明白过来,他抡开巴掌,左右开弓,狠打这个杀害无辜少女的把头:“你的杀啦杀啦地有,良心大大地坏!” “杜三眼”连忙答道:“矿长阁下,小雅是周掌柜的闺女,我的侄女,她在我这里,不知怎地,我一进门,土八路就打了一枪,把她打死了!”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中村本应该是冬天不戴帽子——动动(冻冻)脑筋,谁知他也装疯卖傻,他看了看小雅的尸首,说:“‘杜三眼’,赶快捉拿八路。”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杜三眼”又威逼另一个女话务员说:“你如果说出我假冒矿长请小雅吃饭,小心你的脑袋。你就说一个土八路来过电话室,知道吗?” “杜三眼”打死小雅后,消息象炸开的雷,轰动了整个蒙村矿,而蒙村矿附近的蒙村、石卜嘴村、赛鱼村、庙上村、官沟村、红岭湾的村民也众说纷纭、议论不休。八角楼前人山人海,桃河两畔怨声载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拍电影-风雨夜下的孔垅》(抗战剧)第十回遇妖狐小洞被围困 救老伯田振入牢笼(分镜头)“杜三眼”打死小雅,轰动了整个煤矿。梁海分析了事情的经过,约好晋民去看望那哭哭啼啼的周掌柜,并鼓动周掌柜出面向中村矿长提出给小雅开追悼会,矿长总算答应了他的要求。 矿工们心里压着一股烈火,谁都知道小雅是“杜三眼”强奸未遂而被打死的,而偏偏说是八路军打死的,无数愤怒的眼睛看着“杜三眼”,而“杜三眼”呢?也戴着一顶礼帽,胸前插一朵白纸花,假装哭泣。一班吹打奏着哀乐,全场上下人人心里都深深隐着仇、藏着恨,梁海在台上讲话说道:“弟兄们,这次追悼会,凭的是矿长的一片心意。这个打死人不偿命的小子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敢站出来?皇军会打死他的,矿警弟兄们也会打死他的,我们穷哥们也一定会打死他的,他,跑不了。终有一天,冤有头债有主,这血海深仇一定会报的!” 无数只铁拳“哗”地一下举起来:“把杀人凶手打死!” “杀人凶手站出来。” 中村矿长心里非常高兴,见有这么多人支持他,心里非常高兴。奇怪的是,连日来这个矿的煤连一车也出不来啦,人们光下井不干活。“杜三眼”更是整日装病,哪敢上班?中村矿长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只好亲自到工棚去看望工人。他带着恳切的口气说道:“我的,给你们金票大大的。你们要好好地干活,杀害小雅的凶手,我一定要杀了杀了地有。” 就在这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刻,平定县政府以及军分区都特派田振同志和王纲同志连夜进矿,与梁海取得联系,利用这一事件揭露敌人的阴谋与罪恶,发动群众,组织罢工。那晋民不便公开露面,只能秘密地做一些罢工的部署。矿长室里,“杜三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报告:“矿长阁下,游击队长田振进矿啦,我亲眼看见的。” 中村起初不相信他,能“杜三眼”相信吗?惹下这么大的乱子,弄不好,我这个矿长和上届矿长会遭受同一命运,都得撤职查办!可他一听“杜三眼”这口气,还是扭回头问道:“什么?田振?他在哪里?” “就在咱们矿的小山边,那里搭着一间玉茭杆棚子。”“好的!你的带路!” 中村摇摇电话,调动几个矿的兵力,然后打电话请求孔垅混成旅司令长官派兵援助,一共有一百多日本兵,三百多伪军,杀气腾腾,直奔蒙村矿来。“杜三眼”又神气起来了,他领着一帮人马,左右搜查,上下翻寻,内外捕捉。他跑到矿上的一个小山,扇形式的包剿过去,过了山神庙,他一个人提枪悄悄沿着荆棘、枯枝的小路走去,他定睛一看,果然是田振,他是从日本缉拿田振的布告照片中看出来的。他一边朝前打枪,一边喊道:“活捉田振!快追!” 这一声不要紧,所有的日军、伪兵全都拥到了后山下砍过的玉茭杆地,踏过残雪遮盖的碎石头,“哗啦啦啦,啦啦啦”,他们还互相助威,“看见你啦!田振小子,你别跑啦!” 从后山往前走七八里便是赛鱼。赛鱼北面的山脚下是红岭湾,村里有一个观音堂,多年失修,已是虬枝错落,殿宇崩摧。这一伙人马,进了观音堂,倒没什么搜查,因为这里看来并不能藏身。他们退了出来,继续沿山路行进。所到之处鸡犬不宁。今天,“杜三眼”又恢复了往日教训矿工的威风,他提着两把盒子枪,包围了红岭湾,并开始沿着村子象过筛子一样进行搜查。今天田振到这里,为什么“杜三眼”不出门便知道这一消息?前几回已经交待,田振化妆成警官闯进“劣牛”家的时候,庭院里不是穿梭似地有几个涂脂抹粉的妖艳女人吗?“劣牛”被山谷野平砍死以后,那些女人们也各奔前程了。这当中,“劣牛”的三姨太陈秀秀就嫁到白家庄大宅啦。她男人白大狗是“三义堂”的二掌柜。这秀秀就干起了偷送情报、刺探我方消息的勾当,加上她动人的姿色,早把那些大小特务迷惑得昏头转向。“杜三眼”几个大洋就买通秀秀这个“花狐狸”啦。今天,秀秀是从白家庄来到蒙村矿亲自找“杜三眼”送一封情报的,无意中山坡边碰见了穷哥打扮的田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田振好大胆,上次你冒充警官闯到我家,骗杀我男人,把俺男人身头两分,想来想去你好狠心!人们都说你田振早己死了,岂能瞒过老娘?我今天非和你算账不可。你田振不是和我在一个庄里长大的?你就是参加八路军,我还照样能认得你。那一阵子,你来俺家穿的笔挺威武,一时未能认出,如今,你又穿上穷哥们的衣裳,庐山面目可就露底了。上述一切,她一五一十地悄悄告诉了“杜三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田振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眼皮底下溜走了这个“花狐狸”。他和梁海、晋民接头以后,立即想找个栖身之地,于是他想到了耿大伯。这两天田振就藏在红岭湾耿大伯家的一间破土窑洞里。原来,这耿大伯是放羊的老汉。游击队攻打一个小碉堡时,多亏这老汉送来情况,说碉堡难以攻打,不如打进后院,来个剿后路,剪尾巴,游击队才没有费多大力气打掉了这个难攻的堡垒。天黑的时候,田振找见这位耿大伯,大伯那股高兴劲就甭提啦。 “花狐狸”秀秀脚前脚后匆忙忙慌张张来到耿大伯家,贼眼珠这么一转,在朱红的樱桃小嘴边露出:“哟!耿大伯,一向可好啊!” “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啦,秀秀,你在白家享荣华,受富贵,虽不时也来村打看一下,可从来不登俺这寒窑洞啊。” 大伯已经觉到了这个特别客人的“来头”了。他虽然不是党员,也不是地下工作者,但在人们的心目中,耿大伯是一位耿直善良很受大伙儿尊敬的人物。 “听说田振来啦,我是他小时候的同学,特来看看他,至亲莫若寒窗友啊!” “哪里!这田振我倒是久闻大名啦,可没有见过面。” 这婆娘堆下莲花般的笑容来:“好大爷,我可想死他啦,我虽然是白家的人啦,可我没有忘记他呀!” 耿大伯巴搭巴搭地抽旱烟,心里嘀咕着:难道真有这一段交情?他岔开了话题。狡猾的“花狐狸”从老人的神色中己判断出个七七八八,于是,客套一番,扭扭怩怩地走啦。看着“花狐狸”下山,田振立刻从土窑里钻出来,他说:“大伯,这是甄进士的外甥女陈秀秀,早就嫁给日本便衣啦。她一来,坏了事啦,这任务没完成倒连累了你老人家。上级再三告诉我,要依靠群众,依靠矿工,我怎么不在孔垅煤矿的山洞里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偏偏犹豫不定,怕在煤矿闹出麻烦,大胆来找你,这下可怎么办呀?” “放心好了,小伙子,我会安排好的!” 就在这说话的当儿,人声喝叫,连连枪响,耿大伯的小土窑洞被严严实实包围了。“杜三眼”恶狠狠地看着耿大伯,又在日本中村矿长面前说了些半生不熟的日本话。 日本矿长没吭声。那位日本军官说:“老头,田振在你家窝藏,快快交出来,金票大大的!” 耿大伯不动声色地答道:“太君,我一个孤老头,从来不和人来往,每天就是和它们打交道!” “什么的干活?”军官问。大伯用手一指,篱笆后面,一群杂色的绵羊正无忧无虑地欢叫、追逐。皇军大怒,立刻用皮靴把老汉踢倒,命令快快搜查。一群绵羊顿时满坡乱跑,前后左右统统搜了个遍,伪军照例喊叫:“田振,快出来我看见你了!”还打着冷枪,走三步,退两步,你推我,我搡你,生怕万一飞来一颗“定心丹”把自己的脑瓜子打破。文世科一语不发,心里“咚咚”乱跳,生怕真有田振被搜出来。 “老头,交出田振来没你的事,要是不说实话,可甭怪我不讲情面!” “杜三眼”撕下他当把头的面具,暴露了真特务的狰狞样,大声问道:“快说!田振在哪里?” “你们搜好了,我怎么知道?” “混蛋,死了死了的!”日本军官命令把耿大伯绑在门前的一颗枣树上,一声呼叫,—条狼狗猛扑向耿大爷。 耿大伯的衣襟被撕碎了,腿上的肉被咬下来好几块,鲜血淋淋,血肉模糊。那个日本军官“擦”得一声,抽出大洋刀来,对着大伯的脖子,几十支枪口一齐对准了大伯的脑袋。日本军官看着怀表,大声说:“老头,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一分钟!”耿大伯垂下了眼皮。“二分钟!”日本军官看着怀表,嘴里大声说道:“还有三十秒、二十秒”就在这东洋刀快要落下的当儿,半土山上忽然传来“我在这里!”随着雷鸣般的一声呐喊,身材魁梧、神采焕发的田振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些日本兵、伪军个个吓得三魂离身、五魄出窍,半天换不过气来,一个个摸了摸脑袋,那个日本大尉连连后退,耿大伯气得“啊”了一声昏了过去。这田振藏在小土窑的一个小洞里,这个洞通着山坡的上端,这是耿大伯童年贪玩捉迷藏专门做下的“迷宫”。田振心想:自己没有听上级很好的安排,与梁海、晋民接头,也未深入工区去摸情况,单独到红岭湾住宿,以致连累了老人。眼下,他怎能看着大伯为自己送命呢?这个血性刚强的铁铮铮汉子,此时此刻想到的是大伯的性命,他想瞄准日本刽子手的脑袋开枪,但害怕伤害了老人。于是,他当机立断,毅然跳下土坡。 “杜三眼”一见田振,大吃一惊。田振面对敌军大喊一声:“放开耿大伯,与他无关!是我跑在这里的。”又对日本军官说:“把我绑上,你好回去请功。给你们枪!”说完,看着他们放下耿大爷。日本军官命令把田振绑好。这一下轰动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田振大踏步走在日伪队伍的中央,日本兵四周全都端着刺刀,象是守驾的卫兵。 中村矿长一见田振,连连夸奖:“田振大大的英雄了不起!佩服!佩服!” 孔垅矿的矿工,听说田振自投罗网解救乡亲,眼里含着热泪,心里象点着了火一样的焦急。二不愣手里攥着的一块炭被他搓成粉末,梁海、晋民思谋着一个深深的问题。一时间,整个矿、整个镇、整个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人人皆知,个个叹息。 宪兵队长山谷野平特派专车来“请”田振,那个毕翻译官却被吓得坐卧不宁。 王纲折回山区,向上级报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孔垅矿的另一个电话员在回小镇的路上被人用枪打死了。又是土八路干的?人们心里罩了一层阴影。“杜三眼”活跃起来啦。梁海、晋民和几个党员碰了几回头,当下打探田振在城里的消息。这有两件事也够骇人听闻的。“杜三眼”在回家的路上,不知谁拿砖头朝他迎面打去,打破了这小子的脑袋,顿时“杜三眼”摔倒在地,一个黑影举起石头正要砸,远处矿警巡察过来,这小子才免于一死。 另一件事是“花狐狸”陈秀秀在回白家庄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她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捉住了田振,替丈夫出了气;害怕的是田振若真会半夜跑出,自己还会有脑袋吗?想着想来,突然,从松林中飞来一把斧头,不偏不倚,正砍在秀秀的腿上。吓得她大声呼喊,幸亏有赶牲口的过来,把她救下。 田振到了孔垅城宪兵队,山谷野平特意换了一身便装,热情接待了田振。他一见田振威不可侵的气概,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呀!果然名不虚传!他命令宪兵队解开田振的绳索,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 田振早已饥饿,大模大样地座在席中,山谷野平端来一杯日本樱花美酒,恭恭敬敬地说道:“田队长,久仰!久仰!今日见到你,我的大大的荣幸。来!为了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为了实现剿匪救国的宏愿,为了田君的健康,请尝尝我们大日本的樱花酒,瞧!富士牌的名酒啊!” 田振要了一瓶二锅头:“哈哈哈哈!为了我们中国人民反对日本法西斯的侵略战争,为了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的生存、自由,请尝尝我们大中华的二锅头名酒!瞧!长城牌的名酒啊!” “田队长,这次你来投诚,解救老人,大大的英雄,明天的登报!” 田振说道:“队长阁下,明天登报要登上我坐在首席法官的席位,正审判一个帝国主义的魔王,好吗?”他边说边把二锅头酒一仰脖,咕嘟嘟地喝了下去。“田队长,你的大大了不起,当个城防司令官怎么样!” 田振一笑:“太小啦!” “你的当什么官?” 田振说道:“我要当八路军的首席代表,命令你立刻投降!” 山谷野平气得青筋暴露:“田队长,我的手段,你不知道?厉害呀!” 田振也回答道:“宪兵队长,我的手段,你不知道?我在孔垅城连宰你的五条牛,你清楚吗?我是专门干锄奸杀特这一行的!” 山谷野平耐着性子,“嘿嘿”笑道:“队长,队长!咱们都是队长,其实是各保其主,都是忠心报国的呀!” “不对!你保的是侵略者的黄粱美梦!我保的是我们兄弟姐妹乡亲父老,保的是全世界人民爱好和平的良好愿望!如今我们国共合作、共同抗战,台儿庄、武汉、平型关大捷这几个战役,叫你们东西不能相顾、首尾不能相接!” 桌上的录音机嘶嘶地旋转着,这时山谷野平背着手,长吁了一口气:“现在还有人不理解我们日本国的良好愿望,是为了拯救世界的呀!” 田振冷笑一声:“哼!日本在1937年7月7日,芦沟桥打响了侵略中国的第一枪,日本中央统帅部作出向华北派兵等重大决定;你们窜进井陉关,在黄梅县、梅川、蕲州城、加鱼、桥头、马家庄,你们所到之处,杀人放火、烧村毁田;你们对我中国实行了‘中夺武汉’、‘南取广州’的侵略计划,在我解放区实行‘扫荡’、‘封锁’政策;你们在1941年12月7日,偷袭了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基地珍珠港;德、意、日三国妄想称霸世界,雄踞全球,这就是你们日本国的拯救世界的良好愿望吗?” 山谷野平听着,脸上抽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拍了拍桌子:“唉!人生如梦,为欢几何?转眼间,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了。”他哼起了日本的一首乐曲。 田振也敲打着桌子道:“唉!你们日本的民歌的确悦耳动听、优美清雅,可惜呀!这民歌的节奏和旋律都沾满了血腥味和恐怖的声响了!” 一摆手,从屏风后面走出了四个日本妙龄女郎。山谷野平笑嘻嘻地伸着懒腰:“你们要好好侍候田先生!田先生,当欢即欢,当醉则醉嘛!”他还念了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念奴娇》的“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他拂袖舞动,竟转入屏风后去了。这四个女人,一个个长得姿丰色艳,她们全没有一点廉耻,来到田振身旁,暗送秋波,轻露玉齿,使尽万种风流,摆弄千般媚色。田振一看这四个女子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儿,无名烈火,火冒三丈,“哗”地站起,一脚把酒桌踢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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